“友诚!友诚!”黎小雪终于这样地叫了钟友诚,悲悲戚戚,“起来!起来好吗?你起来,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每天就在你的身边,我还给你做你喜欢吃的东西,我还给你做你笔下的模特儿。你起来啊,起来。你能听见我和你说的吗?你的使命还都没有完成,你的价值还没有体现,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地离开?你不能,真的不能。你还没有给这世间留下你的美丽。再者,你走了,我可怎么办?你的这些画稿,可怎么办?难道,你就想这样地,给这世间留下永久的遗憾?友诚!你不是想让我这样叫你吗?我现在这样地叫着你了,你有没有听见呢?你听见了,就起来,或者,只答应我一声。我不要你就这样地离开,你还这么年轻。起来啊,答应我一声。你知道我是多么地不想你离开!友诚!友诚……”
钟友诚到底把最后的一声叹息留给了黎小雪,留给了这个世界。
“友诚!友诚!”黎小雪眼看着钟友诚的瞳孔完全地散开,叫了两声,就伏在了钟友诚的身上。
——
“小雪!小雪!”钟友诚的声音又在黎小雪的耳畔响起。
听到了这样的声音,黎小雪更惊了一下,慌忙直起了自己的身子,再看钟友诚,钟友诚的眼睛里,满满的惊异。
“怎么了?小雪,做了噩梦吗?”钟友诚见黎小雪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又关切地问了一声。
黎小雪才发觉自己的手原来还在钟友诚的手中,——钟友诚的手心,全是汗,而这汗,已经说不上究竟是谁出来的了。
“梦见了什么?”钟友诚又问。
黎小雪其实也还没有完全地从刚刚的梦里恍过神儿来,冲着钟友诚,也只是摇了摇头。
“你刚才叫我友诚,是吗?我长了这么大,除了家里的人,还没有谁这么叫过我。”钟友诚有些兴奋地说了,赶忙,又更正到,“哦,不。瞧我说的。我们可不就是一家人吗?”
黎小雪又叹了一口气,轻声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地亲切。小雪,你早应该这么叫我了。”钟友诚干脆地说。
黎小雪又摇了头,说:“我是问你的身体,你的病。你觉得好一些了吗?”
“哦,”钟友诚笑了一下,“好多了。比之前轻松多了。之前,我真的还当自己不行了,要死了呢。”
又听钟友诚的嘴里说出了“死”,黎小雪禁不住,就哆嗦了一下有些责备地说:“受了风寒,感冒了而已,干什么说得这样厉害?”
“小雪,”钟友诚把黎小雪的手在自己的手心不断地抚摸着,“我说了,你或者都未必相信。之前,我真都产生了幻觉了。我就觉得,我的生命在一点点地逝去。我……”
“好了。”黎小雪没有让钟友诚再说下去,“烧得厉害的时候,也会幻觉个什么的。现在,既然还好好的,就不要再说这些了。”
“小雪,”钟友诚又摇了摇头,乐着,和黎小雪继续地说,“人们常说,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虽然,我的死只是一时间的幻象,但,有了这么一回,我忽然就发现,我对生命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曾经的我,——我指的还是认识你之前,我只把艺术当作我生命的全部。和你在一起之后,尽管也把一些重心移到了你的身上,心里面装得最多的,还是艺术。而就是之前的那样的幻觉,带着我也算得上走了一趟鬼门关,我终于明白,你才是我生命里最为重要的。”
黎小雪的心给钟友诚说得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儿,和钟友诚,依然摇头:“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艺术永远都是你最应该放在心上的。”
“不。”钟友诚坚决地说,“没有之前的那样的幻象,我也一定这样以为。但,小雪,你知道吗,在我觉得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最放不下的,却不是老天赋予我的艺术上的才华,而是你,是和你的感情。”
黎小雪的眼圈不由自主地,又红了一片:“别这样说,好吗?”
“我说的,句句属实,句句都发自肺腑。”钟友诚说着,又抬起了一只手,摸在了黎小雪的脸上,“我真浑,怎么就打了你?”
黎小雪的眼泪,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钟友诚肝肠寸断,拿了黎小雪的一只手,往自己的脸上就打。
黎小雪触了电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过身,哭得更是一塌糊涂。
“小雪,原谅我。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原谅我。”钟友诚这样地求着,也掉下了泪来。
黎小雪捂着自己的脸庞,“呜呜”地,还只是哭个不停。
“小雪,”钟友诚又把黎小雪的腰搂住,“我明天就出去打工挣钱!我不要你那么委屈着自己,做那样的事情。我是你的男人,我养活你,我再不让你受任何的苦!小雪!原谅我!”
黎小雪直觉得钟友诚的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利刃剜着自己的心,实在经受不住,就抓了钟友诚的手,想脱身出来。
钟友诚怎么能松手,只把黎小雪的腰搂得更紧:“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没有了你,我就是不死,也只会生活得和行尸走肉一般。小雪!求你了!”
黎小雪给钟友诚几乎就勒得喘不上气来,痛苦地回了一些身,一下又一下地,把拳头捶向了钟友诚。
钟友诚任由黎小雪雨点儿一般的拳头擂在自己的身上,只要紧紧地,拿胳膊锁着黎小雪的腰,和黎小雪做成永生永世的连理枝。
黎小雪哭怨着、捶着,直没有了半点儿的力气,哭着,伏在了钟友诚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