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就躺在街边晒太阳。夏天的时候就窝在凉荫下扇着他那把破蒲扇。从来不主动讨要吃食,却从来不会饿肚子。
原来这老胡,虽说的的确确是个乞丐。可同时也是这座长安城中的“手艺人”。
所谓的手艺人,其实就是偷窃钱财之人。只是自称“手艺人”的人。
本着一种迫不得已,劫富济贫的精神,为自己见不得光的事业,找到一个光鲜亮丽的理由罢了。
宋念安跟着老胡,学了不少的本事。老胡也将一身偷盗绝学,倾囊相授。几年之后,他就成了长安城里一个合格的“手艺人”。
只是三年前,老胡也死了。
死在了如这一般的季节里,冰天雪地的,一夜的大雪盖住了他佝偻的身子,如同睡着了一般。
死的时候,倒也安详。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世道,一直都是这样。
宋念安把老乞丐埋在了城南,无碑无坟,甚至连个名字也留下,好似这个长安城里,老胡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转眼人生十几载,真如那过眼云烟。
宋念安手里拿着扇子,炉子上文火煎药,眼看着火候到了。
宋念安把砂锅端了下来。把汤药倒在碗里,小心的端着进了屋。
娘亲倚在床边,被子盖了一半。他把娘亲扶起,轻声唤道“娘,先把药吃了。”
娘亲摸索着找到了宋念安的手,捧着碗,慢慢喝完。宋念安把碗放好,然后拿来一个梨果,放在娘的手上。
娘亲双手握着梨果,冰冰凉凉,沁人心脾。笑道“又是玉瑶那丫头给你的?”
“可不嘛,给了我一大包,足有十几个。”
娘亲双手摩挲着苹果,并没有吃,说道“娘虽然看不见,可娘心里跟明镜似的。玉瑶那丫头呀,是个好姑娘。娘也感觉得到,你对那玉瑶丫头是不是有点意思”
“娘,她比我大三岁呢,我把她当姐姐。”
“瞧你这孩子,有心里话还不肯跟为娘的说了。”娘亲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哎,也就是你爹走的早,你娘我是个瞎子没本事给你张罗。要不娘早就给你找个媒婆提这门子亲了。反正啊,我是觉得玉瑶那丫头好,做我家媳妇我满意的很。”
“嘿嘿,娘,这事光你满意也不顶事啊。等我以后发了财,买了大房子,啥样的媳妇都紧着咱挑,娶她个十个八个姨太太,给你生一堆胖孙子,怎么样。”
娘亲被宋念安一下子逗乐了,笑骂道“你这混小子,竟说那不着边的浑话。”
时至傍晚。
耳边传来暮鼓三百声,这是要宵禁了。
宵禁之后,百姓不得上街行走,违者被抓住,轻则杖三十,重则当街问斩的都有。
因此,在这三百声鼓声之前,百姓都是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
那副安魂汤的药效,属实不错,娘亲服下汤药之后,一直安睡。
此时日头偏西,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宋念安的心里,就越来越忐忑起来。
青衣道士说,今夜可能还有妖怪会来寻仇。
虽说道士答应会护着自己安全,可毕竟那道士不在身边,万一那妖怪来了,道士没来,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宋念安心神不宁,便从怀中掏出那块伏妖令来。
看着这暗红色通透的腰牌上,刻着完全看不懂的文字。他试着细细感受这腰牌上的那缕灵气。可最终还是徒劳一场。
就在此时。
“嘭嘭嘭”三声,院门被人敲响。
宋念安家在长安城没有亲戚,他又没什么朋友。这个时辰,是谁来了?
莫非是玉瑶来了?听闻娘亲身体不适,特意来探望?
可现在都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了,玉瑶这个时候来,莫非是晚上不打算回去?
宋念安正这么想着,起身快步来到院门,透过院门两指宽的缝隙往外一瞧,看到门外的人后,宋念安大呼倒霉。
来者是谁。
只见那人肥头大耳,衣衫华贵,身穿紫色锦绣袍,腰系镶金绣花带,脚上穿着的黑色鹿皮毛绒靴。
手里牵着缰绳,缰绳的另一头正是那头瘦骨嶙峋,身上斑秃的老毛驴。
这人是谁,这人正是昨天上午,宋念安偷钱袋子的那个“厚皮子”。
宋念安一琢磨,昨天偷的那个袋子里,有个铜铃,有个八卦镜,还有一沓子黄符纸。
想来都是道家的工具,难不成这家伙也是个道士。
真是没想到,长安城这么大,又一个找上门来的。
就看见那人“嘭嘭嘭”又是砸门。
大声喊道“小毛-贼,把门打开,你爷爷我看见你在里面了,赶紧开……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