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五,月圆之夜。
三更天。
那轮圆月挂至中天。好似玉盘当空。黑云随风而来,月亮躲在黑云后面,若隐若现。使得这夜幕中的长安,忽明忽暗。
月黑,风高,杀人夜。
宋念安趴在自家小桌上,忽觉凉风阵阵,寒冷刺骨。浑浑噩噩中头疼欲裂,这才缓缓醒来。
回了回神,只记得跟那姓牛的道士喝了几杯酒。再然后发生了什么,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双手按着桌子,把头抬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只模模糊糊的看见对面坐了一个人,看见一个轮廓,却没有看清模样。
“牛师兄……你怎么……瘦了?”然后抬头看天,看见这轮圆月挂在头顶,又说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小娃娃,谁是你牛师兄啊?”
对面,传来的声音,沙哑低沉,是个暮年老者。喋喋笑道。
听闻此声,宋念安一个激灵。只觉一股寒意从自己的脚底直冲到自己的天灵盖。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这才看清。
对面坐着的,哪里是什么牛栏山。
那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死人一般,披头散发,皮肤如树皮般褶皱,佝偻的身子吹弹可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就像是一个骷髅蒙上了一张人皮。
宋念安吓的一个趔趄,惊呼“你是个什么妖怪?”
“赫赫赫……小娃娃,你猜,老朽是个什么妖怪啊?”
宋念安再次上下打量一番,这月光之下,却有几分骇人,可若是说什么妖怪,宋念安瞧不出来。于是狐疑道“你这模样,莫非是人妖?”
“赫赫赫,你这小娃娃,说起话来阴损的很呐。难怪那姓牛的要害你,赫赫赫,小娃娃,你是怎么得罪那个姓牛的了?”
“姓牛的?牛栏山?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赫赫赫,你这娃娃,都快死了,还不知道被人算计了……没什么意思,就是借你的小命用用,拿你的命做饵,帮我们钓出一只妖怪来。”
宋念安虽说还是未懂,可大概已经猜出来是那个牵毛驴的胖子从中搞的鬼。
暗骂自己怎么会轻易与生人对饮。那酒葫芦里的黄酒,果然有诈。
悔不该当初。
宋念安道“老神仙,我只是贪杯多喝了几杯,睡过了时辰。我什么也不知道,咱俩无冤无仇,为何非得要我的小命?若老神仙也是那吃人的妖怪,那也罢了,可我这小身板也没多少斤两,不如你去找那牵毛驴的胖子,他那一身肥膘定能让老神仙饱餐一顿。若老神仙真是挑肥拣瘦……那……那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要是死的不明不白,黄泉路上我岂不成了冤死鬼。”
“赫赫赫……”干瘪老人一阵怪笑。“黄毛小儿,伶牙俐齿。”
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从院子中的水井旁传来。那声音粗狂雄壮,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小兄弟莫怕,他是人,不是妖怪。”然后那声音对那干瘪老人接着说“鬼阵子。莫要在闹了。”
宋念安闻声看去,水井井沿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坐着一个雄壮汉子。
那人一身麻衣,穿着兽皮围裙,腰系明黄色的束带,看装扮不是中原人士。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个雄壮的汉子,竟然光脚踩在雪地上,也不觉得冷。那双大脚是出奇的大,踩在地上就跟两个磨盘似的。
赤脚汉子说道“我们在追踪一只妖怪。在牛道长那里,花了重金买了这只妖怪的准确行踪。今夜那只妖怪势必会出现在你家,所以我们才会来此。小兄弟莫要怕,真要是在你家里打起来,我会尽量保全你的性命。”
宋念安一听,便咂摸出了这句话不同寻常的地方,那个赤脚男人说的是“尽量保全性命”,而不是“一定保全性命”。
这就是明摆着告诉他宋念安,今夜他必然有性命之忧。
“那姓牛的胖子一看就不是好人,狡诈的很,你们怎么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宋念安说道。
赤脚男人淡淡回答说“罗泊山茅山道的千里寻妖术,乃是天下一绝,若是连罗泊山的情报都有差池,那这世上就没有准确的妖怪的行踪了。小兄弟,我不知你与牛道长有什么过节,不过那毕竟是你们的私人恩怨。如果过了今夜你还活着,那你可以找他理论。这与我们无关。”
正当此时。自家矮墙上,又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