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在望不见边际的大海里浮沉,又是一个猛头巨浪打来:他们竟然坐在下车必能看见的位子上。
真的是,不努力一把,你不知道什么是绝望!
乔喆皓为什么会愿意坐公车,不是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么?
车厢里传来播报车子进站的提示,叶春妮撩撩头发,把脸尽可能多地藏在厚重的齐肩发中,费力吞咽几口,攥紧小拳头,起身快速地走向前门。
心跳是未尝有过的快,微微张开嘴把那份紧张之气吐出来,有他在的车厢里却找不到适合她吸入的空气,像条离水的鱼,濒临死境。
“哎呦,小姑娘,后门下车哦”司机大叔爽朗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车厢里。
老天仿佛嫌她命运不够凄惨,连最后一丝指望都掐灭。
嘴唇泛白,像涂抹了柿饼上的糖霜,心被无情的大手狠狠攥着,揉搓到变形。
“抱歉师傅,我身体不太舒服……这次就从前面下好么?”叶春妮压低嗓音,撇出不知哪里的方言,蹩脚地讲着。
“好了好了,我也不过是提醒一下而已,知道与人方便了!你这是几个月了?”司机笑着问着,平稳进站,停车。
叶春妮没有再讲话,两眼紧紧盯住即将缓缓打开的车门,像饿狼镬住了鲜美的小羊羔。
车厢里没有让她最为害怕的动静,只要再多一秒,只要车门打开,只要她能第一时间冲下去,她就是安全的。
洗脑式地劝慰自己,现在她换了发型,背着双肩包,目不斜视,还扯出不知何处的口音,身上的穿戴都是新添置的,他一定认不出自己。
本来就是,他对所有人都没有兴趣,更没有观察行人路人的习惯。
事实也的确如此,叶春妮和司机师傅的谈话整车人都能听得到,只有他留意不到,手臂搭在栏杆上,随着公车前行摇摇摆摆,状态十分松弛。
任姿洁原想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看她一手策划的大戏要如何开展,见前面车门缓缓打开,身边的好儿子还是无动于衷,憋忍不住,推他一把,道:“叶春妮,前门那个女孩子是叶春妮!”
宛若被巨石砸中脑袋,乔喆皓只觉得嗡嗡叫着,娇小的身影却不知所处。
叶春妮三步并做两步拼命跑,躲在车站的立体广告牌后,拍着小胸脯长长地吐气,额间、脖颈儿都挂着细密的汗珠,有种死里逃生、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就那样沉浸在如获至宝的安全感中,她竟然都没有感受到雄厚的男性力量在靠近。
那不可思议的灼热目光,那重重的脚步声,那剧烈浮动着的喉咙,那澎湃的心跳……
明明只有几步路,乔喆皓却像双腿灌满铅,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所有气力;
明明离她那么近,往前一把就能扯进怀里,他却越靠近越紧张;
明明知道孩子还在,他那一直压在心底的负罪感竟然没有丝毫减轻。
紧随而来的任姿洁望了一眼,心满意足地转过头,打算给久别重逢的两人留点独处的时间。
思念那么深,嘴又那么笨,够他说上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