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放回杯里,任姿洁一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逐渐涣散的目光让她心里发憷。
从昨晚开始,他因为伤口发炎开始高烧,退烧针打下去不一会儿就返上来,消炎的点滴挂完了却仿佛对他失效。
每隔几分钟,任姿洁都会心急地摸摸他的额头,感觉好像摸在装满沸水的玻璃瓶上,手都能烫红了似的。
这大半天里,他不是没有醒过,只不过醒来后神态像重症难愈的病人。一双猩红的眸子转几下随后阖上,眉宇间紧紧凝起的失落和难过从未消解过。
她还看见过律师送还回来的那份文书,他确实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可如果放弃叶春妮让他这样不舍,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不可?
正如她昨天讲过的,倘若他真的把自己对叶春妮的心意托盘而出,她绝不相信叶春妮会无情和狠心成这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心地善良的叶春妮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彻彻底底变了性子,伪装的成分更多吧
而她的好儿子也只不过犯了老毛病,一遇上感情事就畏惧不前,缩回自认为坚硬的壳中,却在里面摸索不出新路,四处撞壁、鼻青脸肿、伤痕累累。
何苦呢?
任姿洁又舀了一勺水递过来,张口想要规劝一句,瞧见他充血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自己,话硬生生憋了回去,照片更是不敢给他看一眼了。
他脆弱的精神和身体已经经受不住任何刺激了。
水喂到嘴边,他却再懒得张嘴,任姿洁勺子都贴到他唇上,待他张嘴便要喂下去,他仿佛失去所有感觉,水顺着干裂的唇角缓缓淌下。
任姿洁带着几分生气地扯了纸巾给他擦,眼泪在熬夜发红的眼睛里快速积聚着。
他好像变成了植物人,除了能呼吸能眨眼,什么动作都做不了,就是那样一直定定地盯着她。
任姿洁拿了毛巾凑近给他擦脸,却发现他那木然的双眸里并没有自己的影子,明明在盯着她却又像看不见她。
“喆皓”,任姿洁莫名感到心慌,担心接连的打击让他承受不住,手里的毛巾都攥出水来,“你怎么了?我是妈妈啊!”
乔喆皓不言不语,呆怔在那里,好像灵魂脱壳而出。
任姿洁颤抖着手指抚着他脸上没有伤处的地方,拍一拍,带了浓重的哭腔:“喆皓,不要吓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叫医生!”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慌乱地触着床头的呼叫铃。
“不必,医生治不好我的。”他收回发直的眼睛,别过头,沙哑的嗓音说道。
“孩子,你别吓我好么?我都要奔六十的人了,哪能经得起你这一天到晚折腾啊!”任姿洁紧紧抓着他的手,放声哭起来。
眼泪滴在他缠满绷带的右手臂上,大颗大颗渗透进去。
乔喆皓却再也没有讲话,闭紧了眼睛,又恢复到沉睡时的模样。
任姿洁却不停在跟他讲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避开叶春妮,从各方面着手劝他照顾好自己。他根本不做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