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地躺在后座上,大脑像悬在半空中审视着自己,乔喆皓未能入眠。
他外婆的身后事已经委托了专门的机构,不需要多做操心,只是追悼会和下葬仪式要如期举行,再者遗产继承和房产转卖的问题需要亲自处理。
任姿洁只有一个姐姐,近年来没有回国的打算,她也没有留在苏州的想法。
姐妹两人商议,父母留下的两套房产没有必要再守下去,计划卖出去,这些事情都全权交给任姿洁来处置。
她通过后视镜不时张望,乔喆皓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却经常性地抓一把头发,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前几天的接触中完全暴露了。
他应是遇上了一些棘手的问题。任姿洁不清楚是否就是昨天乔佳情说过的那些。
他还没有养成遇见麻烦事情跟自己讲的习惯,而她也不敢贸然惹他心烦。
回国前的那几天难得的融洽,回国后便荡然无存。
任姿洁每年回国都会去苏州拜祭父亲,但去年秋天因为乔喆皓的事情和母亲病重没有调开时间。
是以叶春妮并不知晓苏州是任姿洁的故乡,否则她绝不可能设想在苏州长期待下去。
离开阴雨绵绵的上海,伴随着一路上的毛毛细雨,来到了亦是阴雨绵绵的苏州。
地理位置毗邻的城市,气候并未有什么不同,连树木花草都基本是同类。
繁茂的香樟接连成片,经过雨水洗刷更显青绿,稠密的叶子绿得发亮闪光。那层层叠嶂的叶片藏了阳光、藏了雨水、藏了这个城市的喜怒哀乐。
这是母子两人熟悉的树,在苏州、在上海、在附近的每个城市里。
这也是叶春妮来上海后开始熟悉的树,不分冬夏四季繁茂,高高耸立着和对面的香樟树一起在路上架起了绿色的拱形穹顶。
四季繁茂、四季生长、四季落叶,捡一片落叶捧在手心细闻,竟然会有淡淡的香气,树如其名。
见惯了北方树木的叶春妮,初来上海,就被这随处可见的香樟树吸引,想起来多年前看过的同名电视剧,想起来某作者文中无限制的渲染和描述。
自从那年父亲出事后,乔喆皓鲜少来苏州,这是所有噩梦开始的地方。
任姿洁见他起床后便一副颓靡的样子,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自己去和委托的机构谈论细节。
后院高耸的树木横在窗边,张牙舞爪地像是快要延伸到屋里,细雨唰唰落在叶片上,积聚成雨水滚落……
乔喆皓莫名站在窗边看着一滴滴雨珠滚落……
一滴又一滴,滴到自己心里去,这样安宁的时刻,仿佛这些雨珠可以慢慢地穿透压在心头的大石。
在苏州待了几天,开着车载着母亲穿过一条条街道、赶赴着不同的目的地。
天气阴晴不定,有时飘来带雨的云,有时半天都沉着脸,有时会洒落一会儿的日光。
几天的时间穿过了大半个城市,一切都不像年少印象里的模样,
因为死亡,他排斥了它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因为死亡又重新认识了它。
叠叠绿荫下,有那么多步履缓慢的闲适之人,他们才是被命运和时光所眷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