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的三月,入夜以后风很凉,吹到坐在没有放下车盖的车里的乔喆皓的脸上。
他似乎已经麻木了,感知不到这份凉意。
她刚才又哭了。
他曾经让她哭过几次。
因为第一次暴戾地对待,因为愤怒之下打了她耳光,因为朝她怒吼,因为不要意外到来的孩子,因为自己出了车祸,因为让她不要喜欢自己,因为比原定计划也不会提前多久的离婚。
他从来没有给她擦过泪,没有感受过从她眼睛里滚落的泪珠带有怎样的温度。
董依依的泪是滚烫的、咸涩的,他擦过、尝过。
轰鸣的发动机声接连呼啸而过,应是几个富家公子在飙车,乔喆皓刚回国的时候也是其中的一员,但董依依不喜欢,他便戒了。
他曾经为了董依依戒了烟、戒了酒、戒了飙车、戒了沉默……细想起来却从没为叶春妮戒过什么。
当然,他从来没想过为她做些什么,不带任何表演成分地做什么。
也不对,及时离婚不就是能做的唯一事情么?
她还年轻,与刚来上海相比,她现在眼界更广、处理问题的能力更强、品味也有提升,而且手里多少还有点钱。
即便在没有自己的城市里,她应该也能生活无忧,还能找一个像张乐迪那样工作稳定、积极向上的靠谱男人。
乔喆皓嘴角扯起一丝苦笑:是的,世界上的男人都比自己靠谱多了。
他放下座椅,晴朗的夜空繁星点点,似在诉说着什么。
几辆跑车从身边疾驰,带来一阵狂风呜咽。
偌大的别墅中,一片漆黑,叶春妮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裹紧,还是止不住地打颤。
这个夜晚,静得可怕,仿佛天地万物都失语了。
摸向乔喆皓平时躺的位置,空荡荡的,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仿佛他不曾出现过。
可,她分明能闻到熟悉的味道,清爽的洗发水味道、香橙味的沐浴露味道、淡淡的古龙水味道、由淡变浓的烟草味……它们充斥在她的鼻腔里,而后拼命地钻进她的脑海。
“嗯……救命啊……”她惊坐起来,一身冷汗。
旋开台灯,她才清醒地意识到方才只是个梦。
梦里的她掉进辽阔的海域,不会游泳的她奋力挣扎,四周空无一人,她一点点沉沦,海水没过她的腿、她的腰、她的脖子、她的头……她喉咙就要喊破了,也没有一人回应,水呛进来,她终于喊不出了,也放弃了挣扎。
颓然地坐在床边,木木地盯着桌上的烟灰缸,眼睛一转不转,她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一分一秒,时间流逝如初,天亮了,闹钟响了,还传来几声鸟鸣。
机械地洗漱、做早餐,她对着桌上的两人份早餐忍不住哭出声。
一边哭着一边把两份早餐全都塞进嘴巴,即便他不在了,她肚子里还有一个需要营养的宝宝。
桃子似的哭肿的眼,发乌的深陷的眼窝,叶春妮把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发泄似的往脸上涂,忽然意识到什么,跑到洗手间里卸妆。
这些东西孕妇都不能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