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柳残阳篱下,
小桥流水人家。
山脚下一篱笆小院,门前古柳树下,丝绦轻舒广袖,一布衣少年负手而立。
望小溪烟波漫笼,抬俊目望长天而低吟:
“前生情未酬,花语柔,笃定今世泛轻舟。
昨日盈娇羞,今日荒冢丘。烟波渺渺天宫现,飞天仙子弄翩跹。”
吟罢一声哀叹,甚是幽怨。
不知何时身后伫立一青衣女子,虽是粗布衣衫却难遮盖其绝世美颜,启朱唇,婉转之音柔情百度,酥骨三分。
“风少侠放浪形骸于外,柔肠百转于里,纵然是愁肠寸断,嬉笑怒骂,笑中哭,乐中悲,又能如何。还不是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烦忧。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该拿的起放得下。
记得夜深露重时,公子你曾规劝奴家多情遗恨,好梦易醒之语,还曾记否?”
小疯子回眸一笑,双腮挂泪,苦笑间看向靳含雪,四目相视,如遇知音,靳含雪一双美目流波婉转,含山带水,晶莹中似是能够读懂其心。小疯子则俊目深邃,包爱恨情仇,似近还远,不离不弃,欲语还休。
“公子之心奴家尽知,春江水暖,花开花落,世上闲愁千万斛,不叫一点上眉端。秋至满院有秀色,春来无处不花香。”
小疯子携二女逃离洛阳,隐居在这山脚东篱下,今日方知这靳含雪乃是冰清玉洁一奇女子也!虽身处红尘俗世,却一尘不染。
从其夜深凭吊,抚琴吟赋中便知此女博学多才,胸怀诗书万卷。从字里行间也知晓此女忧恨自己所遇非人,本来想暗中和词宽慰,今日没想到此女却来安慰自己。
更是深知此女春心萌动,冰雪聪慧。与此相顾无言胜似千言,她之所想,我之所思,你知我知。
二人古树下目光相悦之时,王溪月出柴门喊二人用饭,二人稍微整理心绪,免生尴尬,入内而去。
晚饭后,闲来无事,靳含雪抱幼儿摇摇晃晃,王溪月屋后空地之上持树枝习练‘追风剑法’。
小疯子满脸嬉笑,见王大小姐所练的剑法凌乱,毫无章法,歪三斜扭,常常将自己绊个跟头。
暗忖道:真是人心叵测,世事多舛,覃天仇叱咤塞外,却传授一些如此不堪的蹩脚功夫给王溪月,真是害人不浅。此追风剑法看似凌厉,却是男子习练功法,怎会适宜女子练习,不是误人子弟嘛!
真如常言道,人老奸,马老滑,一动不动是王八。这个傻丫头还练的煞是辛劳。
殊不知世间武功,皆需内外兼修,欲速则不达之理,如今王家只存活此三人,也是方外之人,小疯子我怎忍心袖手旁观。
此时哪王溪月一脸凝重之气,来至小疯子身侧,冷峻道:“带我回洛阳,明日二七,我回家给父亲哥哥收尸。”
谁知小疯子不正眼相看,斜眼看着夜空中繁星点点,此时空中似乎有两只大鸟在夜色中高空盘旋,不时传出一阵低沉的短鸣,甚是刺耳。
小疯子一阵冷笑,冲哪盘旋的两只巨鸟,双唇一努,一声尖锐哨音冲天而去,吹吧便出篱笆墙而去。
王溪月一番义正言辞被小疯子一声口哨音气的火冒三丈,暗恨此人薄情寡义,不近人情,手中树枝一扔,冷峻不语。
靳含雪迈莲步来至近前,柔声道:“妹子勿怪!你可知风少侠为何置若罔闻?”
“还不是怕受牵连,嫌我们孤儿寡母是累赘。”
靳含雪莞尔一笑道:“妹妹你错怪风兄弟了!”
王溪月一脸懵懂看着嫂子。
“小妹早就听闻风少侠言讲我王家之事,却不知其中隐情。你哥哥有梦呓之癖,常常夜半自言自语,醒来便不知。
嫂子听闻其率领手下黑卫,将中原富贾大户人家悉数杀戮,不留活口,父子二人手中有近两百个冤魂屈死。已是武林中众矢之的,人神共戮之而后快。
二来朝廷巡检督司损兵折将,更为主要者是此轰动天下之事乃是从我王家透漏,朝廷定然会赶尽杀绝,满门抄斩。
小妹若仓惶回去收尸,岂不是告诉朝廷和武林中人王家还有后山存活于世,你我三人不是如丧家之犬,亡命天涯?
风少侠高义,看似冷嘲热讽,不闻不顾,实则是替我等着想,他心中必然是早有打算。”
一语释然,王溪月转忧为喜,便出柴门找寻小疯子踪影,却见小疯子正蹲坐在古柳树下。
更为惊奇者,刚才天空中飞舞盘旋的哪两只巨鸟一只落在疯子肩头,一只正被小疯子抱在怀中,甚是亲昵。
二女惊慌失措,还以为是大鸟行凶,细看乃是老朋友般嬉戏,怎不心惊的瞠目结舌。
此二鸟乃是小疯子自幼豢养的两只神隼,其体比鹰小,嘴如鹰,倒钩利齿,其身褐色,羽毛光滑,千里传书之神物,耐力持久。
一曰大羽,一曰小羽,乃是一对夫妻。
小疯子方才抬头之际见两只神隼来寻,定知风云山庄有异,轻声呼啸,唤其而至。
果然紫黑利爪之上绑一细竹筒,取出一片薄薄纸卷,捻开来看,小小薄绢之上布满蝇头小楷,运目力看来正是父亲邗云手笔。小疯子知道此中利害,自从自己行走江湖近两年来,父亲一直未曾派遣神隼传书,今日神隼突然双双来临,定然是山庄有变或者是有要事相告。
看家书,小疯子不免心绪起伏,激动不已,眼角已是有些湿润。
只见上写:
山庄被焚,查明乃朝廷所为。只为劫杀为父,意在为父手中先帝御赐兵马提调金牌,是帝意或是异心不得而知。
为父当年化身王平,牵连多名王姓富贾送命,心甚难安,见之施以援手以慰之。
天下英雄出汝辈,为父有老幼羁绊,手脚如缚,已携老幼隐居福建泉州风云渡,尚好勿忧。
以父名已招贤士多人,可立太乙门于兄弟山庄,查明真相。汝叔父已静候,为汝打点后事,放手脚,除奸佞,务必于中秋夜齐聚军山,切记切记!
看罢此信小疯子喜忧参半,心绪难平,原来如此众多的王姓富商相继送命皆是朝廷所为。
父亲邗云乃是先帝爷爱妃万贞儿之宠爱义弟,贵为国舅,御赐金霖府邸,还有一面可以随时调动天下兵马的金牌。
朝廷本可随时下诏书追回令牌,今却有违常理,暗令黑卫焚山庄,追令牌,并要父亲性命,难道是怕我父徒生异心,还是怕父亲张扬此事以损皇家颜面。
小疯子一时陷入沉思,不思不得其解,察觉身旁还有二女在侧,一转身运太乙内力将家书毁成一捏齑粉。
而两只神隼如见亲人,在其肩头怀中一个劲的蹭来蹭去,虽不能言,却懂人语,阔别几载,欢愉不已。
靳含雪美目含笑,暗忖此子果然非凡人也,不但武艺高强,且能有驯养灵禽猛兽之异能,怪不得能读懂我之内心。可是能读懂又能怎样,我已是残花败柳,哪里有福分能得此人护佑,想罢又神伤不已,抱娇儿回屋而去。
王溪月一脸欢快,见小疯子与大鸟乃是朋友,便踱步至小疯子身侧,谁知刚行数步,哪神隼见有人来袭,腾空而起,以肉眼难看之快便欲袭击王溪月。
还是小疯子眼疾手快,极速喊道:“大羽,自己人!”
哪神隼如通灵般,羽翼一个低空飞旋,漂亮的身姿回旋至小疯子手臂之上,吓得王溪月芳心大乱,噗噗跳个不停,暗叫一声神奇。
此刻小疯子伸手抚摸其羽翼,两只神隼如同享受一般,将圆溜溜脑袋一个劲附和着,煞是可爱。
小疯子放眼望去,见王溪月目光中柔情万种,努嘴来至自己身侧将娇躯轻轻贴靠,伸手欲摸两只神隼。哪两只神隼如同知道一般,任其抚摸,不时的还用脑袋蹭其柔荑。
“溪月,以后不要再练哪什么追风剑法了。”
“风大哥,这是为何?”
“那是男人练习的功夫,非女子所适宜。”
“我师傅传授的剑法我觉得就很好啊!风哥,我师傅到底是什么来头,在武林中算是高手嘛!”
小疯子突然间想到那晚屋顶之上的覃天仇一举一动,心中不知如何回答,覃天仇号称塞外神驼,也算高手之列,突然遁去,令人费解。便轻轻摇了摇头,装作不知。
王溪月自言自语道:“小妹只想学的一招半式,一来防身,二来可以保护嫂子侄儿。”
小疯子低头一看,突然看见王溪月腰间总是不离身侧的哪个马鞭,伸手便向其腰间抓去。
王溪月一脸惊恐,娇嗔怒目,一个“你!”字刚刚出口,还以为小疯子轻浮之至,欲行不轨,却见小疯子已将马鞭握在手中,随即小疯子一抖手,哪两只神隼飞天而去。
小疯子将马鞭握在手中,仔细端详,见此马鞭长不足两尺,握手处编有一个奇异花纹,握在手里甚是舒适得体。吊扣处油光发亮,非铜非铁,看鞭身不是皮质所编,通身上下晶莹剔透,里面泛有丝丝血红。
小疯子穷极所思,难道此鞭是蛟筋所制,顿时感觉匪夷所思。此鞭身丝缕间白中泛红,乃是北海蛟龙之内筋,刀砍不断,火烧不焚,比冰山天蚕丝还韧性几分。
王溪月见小疯子持鞭发呆,还以为是小疯子喜爱此物,便嬉笑道:“你喜欢,送你了!”说罢蹦跳而去。
可是自从小疯子端详皮鞭之后便一反常态,茶饭之后便独自一人呆在茅屋之内,躺在卧榻之上冥思苦想,不知想啥。弄得二女一脸茫然。
北海极寒之地,深海之中生有蛟龙,形似蟒蛇,通体雪白,其皮坚韧如铁,刀剑不能伤之分毫。伐之为鞭,谓之逆鳞,灌之内力,如沐寒冰,挥之周遭气凝,雪霜飞舞。
其内筋更是上上之品,晶莹剔透,泛白如乳,佳品中布满血丝,谓之红雪,舒内力如长虹贯日,硬如钢,凝气血,笞之万物也转瞬成冰。常人握柔滑如丝,与凡品无异,可谓之神兵也!
小疯子脑海飞旋,真没想到刁蛮丫头手中能有此先古神兵,可谓千金难求,只可惜在平常之人手中却当做马鞭使用,真乃暴殄天物也!
一连两日,小疯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闭目思索,何不将飞天诀演变成鞭法施展,于是便仔细揣摩个中招式,去繁就简,增删各种变换手法,运气法门。
小疯子更是深知,想要将此套功法传授王溪月,须有内力支撑,所以必须首先习练素心经。
想到素心经,不经意间便想到院外崆峒梨花沟的爱徒关小霜。一时又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次日,便在茅屋中首先传授王溪月其识穴,认穴之法,人体周身经络流经,王溪月学得倒是一本正经。
谁知不教则已,一教小疯子惊讶不已,这个刁蛮丫头却有过目不忘之异能,教她的人体穴位名称,位置皆能一一道来,无一偏差。
一日,小疯子趁月冷风清,负手于背后,摇头晃脑,煞有介意的悠悠念道:
“天地阴阳,男乾女坤,故阴阳有别。
人食五谷,纳精吐秽,坤道柔弱,乾道阳刚故不可同。
躯本通络,粗细有异,采手厥三阴,回转丹田,散之足厥三阴,力贯督脉,行之任脉,长强,会阴相交,略通有无。
存丹田之气任督互行,相交百会……”
复又道:“世间阴阳万物,阳盛而脾怠,阴盛则阳衰。
阴阳有分,男女有别,故男修阴而失阳刚之气,女修阳而失娇柔之美。
今修阴辅阳之法传之于世,已绝无阴功之憾。
修阴脉三焦,辅再练三阳,与阳修之法皆如逆之,万不可贸进也。
贯之力于手足少阴,太阴二脉收之肩贞,行天宗,越神堂,注之于神道任脉,下行中枢,止于命门,纳之于丹田之内。
………………”
长篇大论,洋洋洒洒约有千言,王溪月听之如天书一般,懵懂不解,跟随小疯子摇头摆尾,念念有词。
“风哥,这是什么狗屁文章,怎么如此晦涩?”
“疯丫头,此篇概述有个名字叫先前一篇名曰素心经,后一篇叫飞天诀,如若你能勤加练习,有一天你能如仙子一般凌空飞舞,舒广袖,弄舞姿,便如天外飞仙般一口气奔行十几里。”
王溪月撇嘴摇头,泄气道:“骗人!”可是回头一想,哪日逃离王家时小疯子裹挟两人能够行走如飞,一跃树高,耳侧呼呼风响,树木在自己脚下呼啸而过,又是一番将信将疑。
师傅曾说过,武林高手能够一跃丈高,凌空飞渡,那已是梦寐以求也!说什么一口气奔行十几里地,且能够空中摆弄舞姿,还舒广袖,岂不会跌个半死,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定然是疯子戏弄我等女流之辈罢了!
耳旁突然闻听靳含雪笑道:“风少侠,人世间真的有如此轻身卓绝的武功吗?如若真有何不,何不趁此良宵美景,空旷无人就此演练一番。”
小疯子向其投去惊鸿一瞥,若嗔若怒,心想: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靳含雪也幸灾乐祸。
靳含雪与小疯子虽然身份有别,可是早就心意相通,抱娇儿美目一挑,故作看不见状。却难掩笑意,憋的朱唇紧抿。
王溪月见小疯子一副嗔怒之态,便信以为真小疯子是哄骗二女。
小疯子双手一摊,两肩一纵皆解释道:“这是女人练习的功夫,我一个大男人搔首弄姿,甚是不雅,不雅!”
二女闻听哈哈大笑,王溪月头一遭笑的娇肢乱颤,小疯子心中一阵欣慰,难得二女今日开颜欢笑,但愿逐渐将家门不幸之事抛于九天之外。
就在二女嬉笑之中,突然间见小疯子身形冲天而起,却在空中直立不动,只是手臂上下挥舞,宛如一女子在舒袖起舞。
二女惊若木鸡,见小疯子直立在枝头之高静止不动,惊恐之中小疯子再次飞升,又跃几丈之高,谁知在空中如踏浪而行,手臂若女子摆弄舞姿。
神奇惊诧间哪小疯子还不算完,身形再度飞起,这第三次凌空而舞却不同以前,但见空中翻腾不止,周身上下白雾缭绕,犹如腾云驾雾,天外飞仙,前袖舒伸,后袖摆舞,一前一后,交相呼应,真如仙子凌波,小疯子此刻身形已在半空之遥,好在二女知道是小疯子凌空起舞,否则还真的以为是虚幻之境,天外来人。
待小疯子凌空落地,二女还在梦游虚幻,还沉浸在云雾缭绕之中不能自拔。
小疯子一番摇晃拽扯,二女目光呆滞,惊为天人,晃如把小疯子视之为天宫飞将,仙童下凡。
王溪月扑腾一声便瘫坐地上,惊呼道:“老天爷,这是真的,这是真的,疯子,你她妈的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