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蜕死(2 / 2)

缠身腥 小陌 1206 字 2020-08-21

听蒲须桐说,蒲家大爷患了一种奇怪的蜕皮症。每隔一段时间,身体便会裂开,继而蜕皮,中途曾服过一些药物,症状未见好转,反倒愈来愈重,持续时间也愈来愈长。

大太太死后,他的病情也恶化了。大夫的止痛药物已经没有效果了,老太太命人从外地高价买来了西方药,也无济于事。他只是将身体裹在厚重的衣服里,发出凄厉的哀嚎。

柳清浅也去过一两次。每一次都只是坐了一会儿,便谎称身体不舒服先行离开了。不知为何,她总觉那屋里还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没错,一个奇怪的东西。

它就在他们身边,却互不相见。

恐惧扎在了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她愈怕,它便愈发旺盛地生长。

在一个安静的夜,随着蒲家大爷一声撕心裂肺的鬼叫,他便断气了。他死前的叫声让人无比寒冷,刺骨的寒冷,好像藏着深深的控诉,一并埋进了深海。

蒲家有规矩,凡男子去世,死前不允他人靠近,只留一个丫头照顾,怕戾气伤人。死后也不允许哭泣,怕惊了死者的鬼魂上路。

蒲大爷就这样死掉了,他在反反复复的皲裂、蜕皮中死掉了。很多人甚至都不清楚,前些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而那个叫做春桃的哑女,在蒲家大爷归西后,再也没人见过她,她好像根本未曾出现过似的,无人问津了。

阴云层层叠叠,砌成一道墙壁,将阳光和镇子隔开了。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柳清浅甚至快忘记阳光打在身上的感觉了。

真的好想离开这里,看看蔚蓝的天,感受阳光的温暖。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神稍显呆滞,身体也不自觉变得虚弱了。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毫无光彩。

大院里的腐味愈发浓重了,如同一场不可遏止的瘟疫,正在以固有的速度传播。丫头们开始不停喷洒香料,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

蒲家大爷的葬礼是在他死后的第三天举行的,那天天空阴沉得厉害,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抬头便会撞到。

整个大院一下子成了白色的海洋,偌大的外堂内整齐的扎了若干架白花。最里面摆着一张供桌,上面除了供品之外,还有两只手臂粗的白烛。

堂中央停放着一尊孝子棺,棺身由千年磐石锻造而成,长约三米,宽约两米,东西南北四面分别雕刻着龙凤图案。棺盖上扎着七色彩花,在白色的世界里,格外刺眼。

棺身底部赫然刻着一行字:蒲家第五代孝子——蒲艄远。

蒲艄远。

柳清浅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她这才知道了蒲家大爷的名号。

葬礼办得异常隆重,狸子墓的乡镇名流都来了。对于蒲须桐和柳清浅的出现,有人表示开心,说蒲家终于团圆了,有人则窃窃私语,说他们是灾星,刚来蒲家不久,蒲家大爷便去世了,各种各样的说法像长了小腿,四处乱窜。

蒲须桐跪在石棺旁,若有所思地看着陌生的面孔进出灵堂,他们撕心裂肺的哭着,然后起身消失在了人群中。也许他们和蒲家交情匪浅,也许他们是互不相识的路人。

蒲家大爷咽气前,蒲须桐曾经反复追问他有关母亲沈氏的一切,他只是沉默,然后交与蒲须桐一个圆形锁子,上面雕着一朵莲花,被磨得有些圆滑了,他说,这是他出生时佩戴的命锁,他一直保留着,现在物归原主,然后便扭头死掉了,将他知道的一切也带走了。

那个在蒲须桐内心模糊的影像终于化成了一团浅浅的灰白,慢慢褪色,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