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空旷的寝宫之内,不见一个宫女和太监,唯有朱棣端坐在一张雕龙画凤的椅子上。他的脸上贴着一层杀气腾腾的寒霜,这片寒霜所散发的冰寒,仿佛使得偌大的寝宫也都变成了一座冰窟。

他就这么沉默无声的坐了很久。午后火辣辣的太阳在静默中缓缓西斜,在地平线上变成了一颗橘红色的巨大蛋黄。

终于,朱棣脸上的寒霜渐渐地剥落,从里头挣出了一张无比疲惫颓败的脸。他很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体内的所有空气都排空那般的悠长。

随后,他的面孔在“脖颈咔咔”脆响的伴奏中转向了南墙的方向,目光稍显呆滞的望向了墙上的一幅人物水彩画。这幅九尺来高的水彩画上,栩栩如生的画着一名意气风发的英俊青年,一身白衣飘逸出尘。而他的手中正握着两把三尺青锋剑,几滴殷红的鲜血在剑戟上宛若盛开的梅花。

朱棣的目光在画中青年的脸上驻留了许久,眼里闪烁着明暗不定的挣扎:“兄弟,你说为兄应该如何是好?”

朱棣与磲婴的伯侄相认,已经过去了大约一周左右的时间。而一周前的那场可怕的蒙古鬼军的入侵,也犹如噩梦醒来后一样了无痕迹,仿佛已过去了很久。

但是让朱棣倍感烦恼的是,尽管磲婴以和自己相认,不在将自己世同仇敌。但是磲婴多年从事海盗的固有观念与习性,依然与朱棣崇尚的帝国皇家风范发生了火星四溅的摩擦。

在朱棣原本的计划中,他是打算让磲婴继承其父朱枬的王位,再兼任海军将领一职。毕竟,虽然磲婴之前的海盗生涯让朱棣感到不愉,视为不成体统,但磲婴优秀的统兵素养和高强武艺,还是让朱棣觉得无比满意。

朱棣认为,他对磲婴的安排,已经尽到了为人伯父的义务,也对得起他那失踪多年,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的弟弟朱枬了。

可是磲婴却屡次拒绝了他的一片好意,始终坚持要与风舆一起离开应天府,返回龙空岛过那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甚至时刻不忘想要带走月隐一世。因此,这大大激怒了平日里说一不二、独断专行的朱棣,认定这是磲婴和风舆对君主皇权的极大冒犯。

为此,他们多次在皇宫中激烈争执,吓得一旁侍候的宫女太监宛若寒风里的鸟群,不断瑟瑟发抖。

每一次磲婴对朱棣的回绝,以及寸步不让的声称要还月隐于自由,都会让朱棣内心的杀机添上几分。到了第六次以后,内心的杀机便从朦胧暧昧的迷雾中露出了整个身子,张牙舞爪的发出了帝王的威严。

朱棣想杀了磲婴和风舆!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弟弟朱枬,朱棣的心脏就会不禁一阵绞痛,蓦然的开始内疚起来。毕竟磲婴很有可能是朱枬惟一的子嗣。

并且,如果说他与朱枬的兄弟之情,让朱棣委实左右为难。那风舆的破坏力,则就是让这位堂堂帝王时常感到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了。而这也正是导致朱棣迟迟不敢对磲婴下手的重要原因。

穷兵黩武的朱棣,一直很欣赏他的一位同行宋朝开国之主赵匡胤所说的一句话:“卧榻之处,岂容他人安睡?”

但如今,在他的眼皮底下却出现了一个让他无法控制的强大力量,那及是曾经让应天府险些覆灭的鹰族后人风舆。

事后朱棣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依然能感受到从骨骼深处里传出来的深切颤抖,以及缭绕于灵魂之中的极大恐惧。这让朱棣产生了一种宛若光天化日下,被扒光衣服游街示众般的羞耻之感。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生起了一团粘滞的疑云。既然风舆具有这般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为何不在被捕之前施展出来,而平白受了一顿牢狱之灾?

沿念及此,朱棣的眼前蓦地闪过了那时身份揭露后,他主动选择和解,风舆眼中刹那一闪的庆幸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