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蛮侵轶西川,苦无亭障。自咸通已后,剑南苦之,牛丛尚书作镇,为蛮寇凭凌,无以抗拒。高骈自东平移镇成都,蛮犹扰蜀城。骈先选骁锐救急,人人背神符一道。蛮觇知之,望风而遁。尔后僖宗幸蜀,深疑作梗,乃许降公主。蛮王以连姻大国,喜幸逾常。因命宰相赵隆眉、杨奇鲲、段义宗来朝行在,且迎公主。高太尉自淮海飞章云:“南蛮心膂,唯此数人,请止而鸩之。”迄僖宗还京,南方无虞,用高公之策也。杨奇鲲辈皆有词藻。途中诗云:“风里浪花吹又白,雨中风影洗还青。江鸥聚处窗前见,林狖啼时枕上听。”词甚清美。出《北梦琐言》。
张濬
张相濬富于权略,素不知兵。昭宗朝,亲统扈驾六师,往讨太原,遂至失律,陷其副帅侍郎孙揆。寻谋班师,路由平阳。平阳即蒲之属郡也,牧守姓张,即蒲帅王珂之大校。珂变诈难测,复虑军旅经过,落其诡计。濬乃先数程而行,泊于平阳之传舍。六军相次,由阴地关而进。濬深忌晋牧,复不敢除之。张于一舍郊迎,既驻邮亭,濬令张使君升厅,茶酒设食毕。复命茶酒,不令暂起,仍留晚食。食讫,已晡时,又不令起,即更茶数瓯。至张灯,乃许辞去。自旦及暮,不交一言。口中咀少物,遥观一如交谈之状。珂性多疑,动有警察。时侦事者寻已密报之云:“敕史与相国密话竟夕。”珂果疑,召张问之曰:“相国与尔,自旦至暮,所话何?”对云:“并不交言。”王殊不信,谓其不诚,戮之。六师乃假途归京,了无纤虑。后判邦计,诸道各致纨绮之类。并不受之,乃命专人面付之曰:“尔述吾意,以此物改充军行所费之物。锅幕布槽啖马药,土产所共之物,咸请备之。”于是诸藩镇欣然奉之,以至军行十万,所要无阙,皆心匠之所规画。梁祖忌之,潜令刺客杀之于长水庄上。出《玉堂闲话》。
刘鄩
后唐晋王之入魏博也,梁将刘先屯洹水,寂若无人。因令觇之,云:“城上有旗帜来往。”晋王曰:“刘多计,未可轻进。”更令审探,乃缚刍为人,缚旗于上,以驴负之,循堞而行,故旗帜婴城不息。问城中羸者曰:“军已去二日矣。”果趋黄泽,欲寇太原,以霖潦不克进。计谋如是。出《北梦琐言》。
张勍
伪蜀先主王建始攻围成都,三年未下。其纪纲之仆,有无赖轻生勇悍者百辈,人莫敌也。建尝以美言啖之曰:“西川号为锦花城,一旦收克,玉帛子女,恣我儿辈快活也。”他日,陈敬瑄、田令孜以城降,翌日赴府,预戒骄暴诸子曰:“我与尔累年战斗,出死入生,来日便是我一家也。入城之后,但管富贵,即不得恣横。我适来差张勍作斩斫马步使,责办于渠。女辈不得辄犯。若把到我面前,足可矜恕,或被当下斩却,非我能救。”诸子闻戒,各务戢敛。然张勍胸上打人,堆叠通衢,莫有敢犯。识者以建能戒能惜,不陷人于刑,仁恕之比也。出《北梦琐言》。
王建
邛黎之间有浅蛮焉,世袭王号,曰刘王、杨王、郝王。岁支西川衣赐三千分,俾其侦云南动静。云南亦资其觇成都盈虚。持两端而求利也。每元戎下车,即率界上酋长诣府庭,号曰参元戎。上闻自谓威惠所致,其未参间,潜禀于都押衙,且俟可否。或元戎慰抚大将间,稍至乖方,即教甚纷纭。时帅臣多是文儒,不欲生事。以是都押赖之,亦要姑息。蛮疍凭凌,若无亭障,抑此之由也。
王建始镇蜀,绝其旧赐,斩都押衙山行章以令之。邛峡之南,不立一堠,不戍一卒,十年不敢犯境。末年,命大将许存征蛮,为三王泄漏军机,于是召三王而斩之,时号因断也。昔日之患三王,非不知也,时不利也。故曰:“有非常之功,许公之谓也。”先是唐咸通中,有天竺三藏僧经过成都。晓五天胡语,通大小乘经律论。以北天竺与云南接境,欲假途而还。为蜀察事者识之,絷于成都府,具得所记朝廷次第文字,盖曾入内道场也。是知外国来廷者,安知非奸细乎?出《北梦琐言》。
杂谲智
魏太祖
魏武少时,尝与袁绍好为游侠。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至。”庐中人皆出观,帝乃抽刃劫新妇,与绍还出。失道,坠枳棘中,绍不能动,帝复大叫:“偷儿今在此!”绍惶迫自掷出,俱免。魏武又尝云:“人欲危己,己辄心动。”因语所亲小人曰:“汝怀刃密来,我心必动,便戮汝。汝但勿言,当后相报。”侍者信焉,遂斩之。谋逆者挫气矣。又袁绍年少时,曾夜遣人以剑掷魏武,少下不著。帝揆其后来必高,因帖卧床上,剑果高。魏武又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辄斫人,亦不自觉,左右宜慎之。”后乃佯冻,所幸小人,窃以被覆之,因便斫杀。自尔莫敢近之。出《小说》。
村妇
昭宗为梁主劫迁之后,岐凤诸州,各蓄甲兵甚众,恣其劫掠以自给。成州有僻远村墅,巨有积货。主将遣二十余骑夜掠之。既仓卒至,罔敢支吾。其丈夫并囚缚之,罄搜其货,囊而贮之。然后烹豕犬,遣其妇女羞馔,恣其饮啖。其家尝收莨菪子,其妇女多取之熬捣,一如辣末。置于食味中,然后饮以浊醪。于时药作,竟于腰下拔剑掘地曰:“马入地下去也。”或欲入火投渊,颠而后仆。于是妇女解去良人执缚,徐取骑士剑,一一断其颈而瘗之。其马使人逐官路,棰而遣之,罔有知者。后地土改易,方泄其事。出《玉堂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