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六十五 女仙十(2 / 2)

天水赵旭,少孤介好学,有姿貌,善清言,习黄老之道。家于广陵,尝独葺幽居,唯二奴侍侧。尝梦一女子,衣青衣,挑笑牖间。及觉而异之,因祝曰:“是何灵异?愿觌仙姿,幸赐神契。”夜半,忽闻窗外切切笑声。旭知其神,复祝之。乃言曰:“吾上界仙女也。闻君累德清素,幸因寤寐,愿托清风。”旭惊喜,整衣而起曰:“襄王巫山之梦,洞箫秦女之契,乃今知之。灵鉴忽临,忻欢交集。”乃回灯拂席以延之。

忽有清香满室,有一女,年可十四五,容范旷代,衣六铢雾绡之衣,蹑五色连文之履,开帘而入。旭载拜。女笑曰:“吾天上青童,久居清禁。幽怀阻旷,位居末品,时有世念,帝罚我人间随所感配。以君气质虚爽,体洞玄默,幸托清音,愿谐神韵。”旭曰:“蜉蝣之质,假息刻漏,不意高真俯垂济度,岂敢妄兴俗怀?”女乃笑曰:“君宿世有道,骨法应仙,然已名在金格,相当与吹洞箫于红楼之上,抚云璈于碧落之中。”乃延坐,话玉皇内景之事。夜鼓,乃令施寝具,旭贫无可施。女笑曰:“无烦仙郎。”乃命备寝内。须臾雾暗,食顷方收。其室中施设珍奇,非所知也。遂携手于内,其瑰姿发越,希世罕传。

夜深,忽闻外一女呼“青夫人”,旭骇以问之,答曰:“同宫女子相寻尔,勿应。”乃扣柱歌曰:“月雾飘飖星汉斜,独行窈窕浮云车。仙郎独邀青童君,结情罗帐连心花……”歌甚长,旭唯记两韵。谓青童君曰:“可延入否?”答曰:“此女多言,虑泄吾事于上界耳。”旭曰:“设琴瑟者,由人调之,何患乎!”乃起迎之。见一神女在空中,去地丈余许,侍女六七人,建九明蟠龙之盖,戴金精舞凤之冠,长裙曳风,璀璨心目。旭载拜邀之,乃下曰:“吾嫦娥女也。闻君与青君集会,故捕逃耳。”便入室。青君笑曰:“卿何已知吾处也?”答曰:“佳期不相告,谁过耶?”相与笑乐。旭喜悦不知所栽,既同欢洽。将晓,侍女进曰:“鸡鸣矣,巡人案之。”女曰:“命车。”答曰:“备矣。”约以后期,答曰:“慎勿言之世人,吾不相弃也。”及出户,有五云车二乘浮于空中。遂各登车诀别,灵风飒然,凌虚而上,极目乃灭。旭不自意如此,喜悦交甚,但洒扫、焚名香、绝人事以待之。

隔数夕复来,来时皆先有清风肃然,异香从之,其所从仙女益多,欢娱日洽。为旭致行厨珍膳,皆不可识,甘美殊常。每一食,经旬不饥,但觉体气冲爽。旭因求长生久视之道,密受隐诀。其大抵如《抱朴子·内篇》修行,旭亦精诚感通。又为旭致天乐,有仙妓飞奏檐楹而不下,谓旭曰:“君未列仙品,不合正御,故不下也。”其乐唯笙箫琴瑟,略同人间,其余并不能识,声韵清锵。奏讫而云雾霏然,已不见矣。又为旭致珍宝奇丽之物,乃曰:“此物不合令世人见,吾以卿宿世当仙,得肆所欲。然仙道密妙,与世殊途,君若泄之,吾不得来也。”旭言誓重叠。

后岁余,旭奴盗琉璃珠鬻于市,适值胡人,捧而礼之,酬价百万。奴惊不伏,胡人逼之而相击。官勘之,奴悉陈状,旭都未知。其夜女至,怆然无容曰:“奴泄吾事,当逝矣。”旭方知失奴,而悲不自胜。女曰:“甚知君心,然事亦不合长与君往来,运数然耳。自此诀别,努力修持,当速相见也。其大要以心死可以身生,保精可以致神。”遂留《仙枢龙席隐诀》五篇,内多隐语,亦指验于旭,旭洞晓之。将旦而去,旭悲哽执手。女曰:“悲自何来?”旭曰:“在心所牵耳。”女曰:“身为心牵,鬼道至矣。”言讫,竦身而上,忽不见,室中帘帷器具悉无矣。旭恍然自失。其后寤寐,仿佛犹尚往来。

旭大历初犹在淮泗,或有人于益州见之,短小美容范,多在市肆商货,故时人莫得辨也。《仙枢》五篇,篇后有旭纪事,词甚详悉。出《通幽记》。

虞卿女子

唐贞元初,虞卿里人女,年十余岁,临井治鱼。鱼跳堕井,逐之,亦堕其内。有老父接抱,入旁空百十步,见堂宇,甚妍洁明敞。老姥居中坐,左右极多。父曰:“汝可拜呼阿姑。”留连数日,珍食甘果,都不欲归。姥曰:“翁母意汝,不可留也。”老父捧至井上,赠金钱二枚。父母见,惊往接之。女乃瞑目拳手,疾呼索二盘。及至,嫌腥,令以灰洗,乃泻钱各于一盘,遂复旧。自此不食,唯饮汤茶。数日,嫌居处臭秽,请就观中修行。岁余,有过客避暑于院门,因而熟寐,忽梦金甲朱戈者叱曰:“仙官在此,安敢冲突?”惊觉流汗而走。后不知所之。出《逸史》。

萧氏乳母

萧氏乳母,自言初生遭荒乱,父母度其必不全,遂将往南山,盛于被中,弃于石上,众迹罕及。俄有遇难者数人,见而怜之,相与将归土龛下,以泉水浸松叶点其口。数日,益康强。岁余能言,不复食余物,但食松柏耳。口鼻拂拂有毛出。至五六岁,觉身轻腾空,可及丈余。有少异儿,或三或五,引与游戏,不知所从。肘腋间亦渐出绿毛,近尺余。身稍能飞,与异儿群游海上,至王母宫,听天乐,食灵果。然每月一到所养翁母家,或以名花杂药献之。后十年,贼平,本父母来山中,将求其余骨葬之,见其所养者,具言始末。涕泣,累夕伺之,期得一见。顷之遂至,坐檐上,不肯下。父望之悲泣。所养者谓曰:“此是汝真父母,何不一下来看也?”掉头不答,飞空而去。父母回及家,忆之不已。及买果栗,揭粮复往,以俟其来。数日又至,遣所养姥招之,遂自空际而下。父母走前抱之,号泣良久,喻以归还。曰:“某在此甚乐,不愿归也。”父母以所持果饲之。逡巡,异儿等十数至,息于檐树,呼曰:“同游去,天宫正作乐。”乃出,将奋身,复堕于地。诸儿齐声曰:“食俗物矣,苦哉!”遂散。父母挈之以归,嫁为人妻,生子二人,又属饥俭,乃为乳母。出《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