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五年三月,渡复来齐谐家。吕道惠、闻人怛之、杜天期、水丘熙等并见,皆大惊,即起礼拜。渡语众人,言年当大凶,可勤修福业。法意道人甚有德,可往就之。修立故寺,以禳灾祸也。须臾,门上有一僧唤,渡便辞去,云:“贫道当向交广之间,不复来也。”齐谐等拜送殷勤,于是绝迹。顷世亦言时有见者。出《高僧传》。
释宝志
释宝志本姓朱,金城人。少出家,止江东道林寺,修习禅业。至宋大始初,忽如僻异,居止无定,饮食无时,发长数寸,常跣行街巷。执一锡杖,杖头挂剪刀及镜,或挂一两匹帛。齐建元中,稍见异迹,数日不食,亦无饥容。与人言,始苦难晓,后皆效验;时或赋诗,言如谶记。江东士庶皆共事之。
齐武帝谓其惑众,收驻建康。既旦,人见其入市,还检狱中,志犹在焉。志语狱吏:“门外有两食来,金钵盛饭,汝可取之。”既而齐文惠太子、竟陵王子良并送食饷志,果如其言。建康令吕文显以事闻,武帝即迎入宫,居之后堂,一时屏除内宴,志亦随众出。既而景阳山上,犹有一志,与七僧具。帝怒,遣推检其所。关吏启云:“志久出在省,方以墨涂其身。”时僧正法献欲以一衣遗志,遣使于龙光罽宾二寺求之,并云昨宿且去。又至其常所造属侯伯家寻之,伯云:“志昨在此行道,旦眠未觉。”使还以告,献方知其分身三处宿焉。志常盛冬袒行。沙门宝亮欲以衲衣遗之,未及发言,志忽来引衲而去。后假齐武帝神力,使见高帝于地下常受锥刀之苦,帝自是永废锥刀。武帝又常于华林园召志,志忽著三重布帽以见。俄而武帝崩,文惠太子及豫章王相继而薨。永明中,常住东宫后堂。一旦平明,从门出入,忽云:“门上血污衣。”褰衣走过。及郁林见害,车载出此,帝颈血流于门限。
齐卫尉胡谐疾,请志,志注疏云明日,竟不往。是日谐亡,载尸还宅。志曰:“明日尸出也。”齐太尉司马殷齐之随陈显达镇江州,辞志,志画纸作树,树上有鸟,语云:“急时可登此。”后显达逆节,留齐之镇州。及败,齐之叛入庐山,追骑将及。齐之见林中有一树,树上有鸟,如志所画,悟而登之,鸟竟不飞。追者见鸟,谓无人而反,卒以见免。齐屯骑桑偃将欲谋反,往诣志。遥见而走,大呼云:“围台城,欲反逆,斫头破腹。”后有旬事发,偃叛往朱方,为人所得,果斫头破腹。梁鄱阳忠烈王尝屈志至第,忽令觅荆子甚急,既得,安于门上,莫测所以。少时王出为荆州刺史。其预鉴之明,此类非一。
志多往来兴皇、净名两寺。及梁武即位,下诏曰:“志公迹均尘垢,神游冥漠,水火不能焦濡,蛇虎不能侵惧。语其佛理,则声闻无上;谈其隐沦,则道行高著。岂得以俗士凡情,空相拘制,何其鄙陋一至于此?自今行来,随意出入,勿得复禁。”志自是多出入禁中,长于台城,对梁武帝吃鲙,昭明诸王子皆侍侧。食讫,武帝曰:“朕不知味二十余年矣,师何谓尔?”志公乃吐出小鱼,依依鳞尾,武帝深异之。如今秣陵尚有鲙残鱼也。天监五年冬旱,雩祭备至,而未降雨。忽上启云:“志病不差,就官乞活,若不启白官,应得鞭杖。愿于华光殿讲《胜鬘经》请雨。”梁武即使沙门法云讲《胜鬘》竟,夜更大雨。志又云:“须一盆水,加刀其上。”俄而天雨大降,高下皆足。
梁武尝问志云:“弟子烦惑未除,何以治之?”答云:“十二。”识者以为十二因缘,治惑药也。又问十二之旨,答云:“在书字时节刻漏中。”识者以为书之在十二时中。又问:“弟子何时得静心修习?”答云:“安乐禁。”识者以为禁者止也,至安乐时乃止耳。后法云于华林讲《法华经》,至假使黑风,志忽问之有无。答云:“世谛故有,第一义则无也。”志往复三四番,便笑云:“若体是假有,此亦不可解,难可解。”其辞旨隐没,类皆如此。
有陈征虏者,举家事志甚笃。志尝为其见真形,光相如菩萨像焉。志知名显奇四十余载,士女供事者不可胜数。然好用小便濯发,俗僧暗有讥笑者。志亦知众僧多不断酒肉。讥之者饮酒食猪肚,志勃然谓曰:“汝笑我以溺洗头,汝何为食盛粪袋?”讥者惧而惭服。晋安王萧纲初生日,梁武遣使问志,志合掌云:“皇子诞育幸甚,然冤家亦生。”于后推寻历数,与侯景同年月日而生也。
会稽临海寺有大德,常闻扬州都下有志公,语言颠狂,放纵自在。僧云:“必是狐狸之魅也。愿向都下,觅猎犬以逐之。”于是轻船入海,趋浦口。欲西上,忽大风所飘,意谓东南,六七日始到一岛中。望见金装浮图,干云秀出,遂寻径而往。至一寺,院宇精丽,花卉芳菲,有五六僧,皆可年三十,美容色,并著员绯袈裟,倚仗于门树下言语。僧云:“欲向都下,为风飘荡,不知上人此处何州国?今四望环海,恐本乡不可复见。”答曰:“必欲向扬州,即时便到。今附书到钟山寺西行南头第二房,觅黄头付之。”僧因闭目坐船,风声定开眼,如言奄至西岸。入数十里,至都。径往钟山寺访问,都无有黄头者。僧具说委曲,报云:“西行南头第二房,乃风病道人志公。虽言配在此寺,在都下聚乐处,百日不一度来。房空无人也。”问答之间,不觉志公已在寺厨上,乘醉索食。人以斋过日晚,未与间,便奋身恶骂。寺僧试遣沙弥绕厨侧,漫叫黄头。志公忽云:“阿谁唤我?”即逐沙弥来到僧处。谓曰:“汝许将猎狗捉我,何为空来?”僧知是非常人,顶礼忏悔,授书与之。志公看书云:“方丈道人唤我,不久亦当自还。”志公遂屈指云:“某月日去。”便不复共此僧语。众但记某月日。
至天监十三年冬,于台城后堂谓人曰:“菩萨将去。”未及旬日,无疾而终。尸体香软,形貌熙悦。临亡,燃一烛以付后阁舍人吴庆。庆即启闻,梁武叹曰:“大师不复留。以烛者,将以后事属我乎?”因厚加殡送,葬于钟山独龙之阜。仍于墓所立开善寺,敕陆倕制铭于冢内,王筠勒碑文于寺门。传其遗像,处处存焉。初志显迹之始,年可无五六十许,而终亦不老,人诚莫测其年。有馀捷道者,居于京师九日台北,自言是志外舅弟,小志四年。计志亡时,应年九十七矣。
又后魏有沙门宝公者,不知何处人也,形貌寝陋,心识通达,过去未来,预睹三世。发言似谶,不可得解。事过之后,始验其实。胡太后问以世事,宝公把粟与鸡,唤“朱朱”,时人莫解。建义元年,后为尔朱荣所害,始验其言。时有洛阳人赵法和,请占早晚当有爵,宝公曰:“大竹箭,不须羽。东厢屋,急手作。”时人不晓其意。经月余,法和父亡。大竹箭者,苴杖;东厢屋者,倚庐。初造十二辰歌,终其言也。此宝公与江南者,未委是一人也两人也。出《高僧传》及《洛阳伽蓝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