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你，就很好

女人是在男人四十五岁生日那天晕倒的。

那天男人正在县城帮人家装修房子，接到电话时已是下午六点多。当男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家，女人已被亲戚送到镇卫生院打上了点滴。医生说，必须立刻送文山急救，晚了就不行了。男人二话不说，让卫生院的面包车立即将女人送到州医院。医生连夜抢救，命总算保下来了，但女人似乎除了他就谁也不认识了。口水不时地流了出来，连吃口饭都要他喂，还要边喂边叫她咽，送进口的饭才能咽到肚里去。

医生说，她是突发脑溢血晕倒的，如果再送迟一点，连命都怕不保。由于女人从晕倒到手术，中间耽搁了四五个小时，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她的恢复情况谁也不敢定论。他站在医院的楼道里顾不了尊严，号啕大哭起来，任凭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了。男人自责，怪自己不在家，没能第一时间送她去抢救。他边哭边说，她一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日子刚好一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经过一个多月的恢复，女人出院了。但她的脑子再也没有清醒过，医生说她可能会痴呆一辈子，也可能会慢慢恢复，但要痊愈很难。出院回家后，女人完全变了一个人，只有三岁小孩的智力。没人叫她，她就睡着不会起；没人叫她，她就不会上卫生间；没人叫她，她连饭都不会去吃；没人带她，连家在哪里她都找不到。从那以后，男人在哪，她就跟到哪，有男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男人是个手艺人，砌墙、贴瓷砖很在行，活做得细，是建筑工程队的主力。从他们结婚以来，家里的收入就靠男人打工支撑着。女人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由于小时候患过病，脑子不算灵光。女人很勤快，每天男人出去做工，女人就在家里打理家务，种地，喂猪，生活虽然艰辛，但也过得顺顺当当。一双儿子大学毕业后，分别在城里找到了工作。生活刚刚好转起来，女人却傻了，这让男人心里难以接受。

以前男人出去打工，心没有什么牵挂，无论去多长时间，他都知道，女人会把家打理很好，只要他回家，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就早已等着他。现在女人什么都不会做了，男人就推掉一切工程在家照顾女人。每天早上叫她起床，叫她上卫生间，做饭，洗衣……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女人恢复地很快，生活基本上能自理了。但她仍然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会做。就连起床，都要男人亲自叫，她才会起。

为了生活，男人开始在本地打短工。可无论他在做着什么工作，一到上午九点钟，他总要赶回家把女人叫起床，让她到外面晒晒太阳。一收工，就立刻赶回家给女人做饭。有人说，你几百块钱请个保姆照顾她，你能出去的话赚得应该更多。男人说，我不放心，只要能看着她，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