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靠近一点(2 / 2)

初秋的风吹拂过来,吹扬了盛年颊边的发丝。程家言替她捋到耳后,然后再次牵起盛年的手:“走吧。”

只是这一次,盛年没有想过挣开他的手。

程家言开车先到街心公园,沿着公园往后上方走就是栖山。

初始的路还算好,在坡度之上浇砌的水泥地,两旁是高大粗壮的柏树。没多久便走到了一块湖泊处,四周杨柳低垂,丝绦依旧,四周是低矮的横石。

他们要经过一道长长的廊道,古朴的红木廊柱,画角飞翘的廊顶,而那些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盛年从长廊向对面看,杨柳碧水,烟雾迷蒙,远山如黛,真真一幅从宣纸上走出来的水墨画,不由感慨:“景色真好。”

程家言也是第一次来栖山,自然也被这样的景致所折服。不过,在他的眼里,景色再美,怕是都美不过身旁相伴的那个人。

他掏出手机:“要不要拍张照留念?”

盛年自然欢欢喜喜地点头:“要!就在这根柱子旁吧。”

她斜倚在漆红色的廊柱边,湖面的风拂过她的长发。盛年今天恰好穿了一件素淡的及踝长裙,外头还罩了件鹅黄色的开衫,在这样水墨画般的景致中格外的相称。

她笑靥如花,他按下快门,这一瞬间就此定格。

穿过长廊便是山脚,盛年之前听单姗说许多老人早晨会聚集在这里做做晨练、吊吊嗓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山脚有一座颇大的八角亭子,黑瓦红柱,十几个老人正在亭子里唱着戏。盛年对戏曲并没有多少研究,虽然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曲子,但至少也能分得清这是清悠婉丽的越剧。

程家言虽然听不懂,倒也听得饶有兴趣、津津有味。他凑到盛年耳边小声说道:“等老了,我们也来这里唱唱戏好不好?”

盛年瞥了他一眼:“谁晓得你老了以后在哪里。”

他们继续往上走,又是几分钟后,面前一下子开阔,只见“栖山”两个如行云流水的大字正在前头的石牌上。终于,到了真正要辛苦攀爬的地段了。

栖山并不很高,但石阶却特别多。

程家言望了望头顶的远山,桃花眼里笑意流转:“你确定要爬?待会儿要是爬不动了可别拖累我。”

在他面前,盛年总是喜欢逞口舌之胜,因此小脸一扬:“应该是你别拖累我才对。”说完,撇开程家言自己率先迈了步。

程家言笑了笑,没有急着赶上去,却是动了动手指——原来,从刚才长廊处起,他的手机就一直开在拍照模式。储存好照片,程家言才再次举步。

栖山的风景当然不比黄山、泰山之类的名山,都只是些寻常可见的花草树木,偶尔看到开得格外别致的花盛年也叫不出名字来。

也不知爬了多久,盛年起初还“雄纠纠气昂昂”地誓要跟程家言比个高低,但渐渐地,就觉得双腿越来越发软,也愈加的气喘吁吁。反观程家言,除却额头上的汗之外,却依旧神定气闲,轻松悠然,盛年在心底咬牙切齿。

程家言自然都了然于心,挑挑眉,一副想看盛年到底能逞强多久的模样。盛年当然不愿示弱,但又是十分钟后,再也撑不下去了。

一手叉着腰,一手揉着腿,盛年俯身喘气:“程家言……算你赢,我真的走不动了……”

他笑得狡然:“这么快就认输了?原本还想,若是你撑到最后晕倒了,送上门的温香软玉,我可就捡了个大便宜。”

即使知道程家言是在开玩笑,盛年的脸还是不争气地红得发烫:“小人!”

他的手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让她得以将一半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虽然决定跟着心的感觉走,但这样亲昵的举动,仿佛一个情侣间的拥抱一样,还是让盛年又羞又惊,胸口好似揣了只小兔子般,“怦怦怦”地直跳。

微微抬眼,他的笑眸就在她头顶上方,他的呼吸就喷洒在她的发顶,他的气息就围绕在她的全身。垂眼咬唇,试图不让自己的欢喜笑容露出来,她小声地数落道:“骗子!”

他似乎很无辜,不明白这样的评价从何而来:“哪里骗子了?”

她依旧垂着眼睑,有些恨声:“从前看你那么冷冷淡淡的模样,原来都是假象,你根本就是个无赖、小人、骗子!”

程家言欣然接受,“唔”了一声点点头,说道:“我确实是个无赖、小人、骗子,不过,只有对你的时候,我才是个无赖、小人、骗子。”

这样的话听来,大概鲜少有女生能抵挡得住。

尽管心里因为他的话而欢喜得很,盛年面上却还是佯装恨恨,瞪了他一眼:“花言巧语,罪加一等!”

他哭笑不得地喊冤:“说实话也有错?”

盛年没有再说话,仍旧佯装恼恨地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只是眉眼里藏也藏不住的笑还是泄露了她最真实的心情。

程家言看着近乎在自己怀里的盛年,柔柔的发顶,茸茸的汗毛,弯弯的嘴唇,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宁静。

她主动来找他,不再挣开他的牵手,甚至现在还肯将大半重量倚靠在他身上,这一切的变化是不是代表她终于在放下梁辰楠、终于愿意接受他?

但不管怎样,她的靠近是他一直以来的求之不得。

就这么走走歇歇,待终于走到山顶时已是晌午。

幸好是初秋,阳光即使再暖也仿佛笼了一层薄薄的纱,不似夏日的毒辣。攀上山顶的那一刻,盛年仿佛也不觉得再有多累多酸痛了,欢呼雀跃地一口气跑了上去。

站在山头,果然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尽管海拔不算高,但下面的n市概貌还是尽收眼底。之前看起来仿佛要高耸入云的大厦,此刻都变成了星星点点的方格。

周围还有许多游人,三五成群地在拍照,还有人冲着远处大声叫喊。喊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有告白,有发泄,还有纯粹的一个拖长音“啊”字。

盛年被感染得也心痒痒起来,扯了扯程家言的袖口:“你要不要也喊一喊?”

程家言噙笑:“是你自己想喊吧?还非得拖我下水。”

尽管被拆穿,盛年依旧理直气壮,反而倒打一耙:“这不是好心问你吗,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这么随心地和他狡辩而不是疏远的礼貌,哪怕被倒打一百耙程家言都甘之如饴。

没再说什么,程家言抿了抿唇,道:“唔,那还要多谢你了。”

盛年正在兴头上,因而也有些等得不耐烦起来,急急道:“你到底要不要喊嘛,要就一起喊。”

山顶的风有些大,吹得她和他的衣服都鼓了起来。程家言今天似乎没有用发胶,因而额前的短发显得格外柔软。他抱臂胸前,装作想了想后才说道:“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和你一起在山顶大喊,那我就发发善心让你如愿吧!”

盛年跟他比肩而立,轻嗤,笑着说:“好吧好吧,大善人程家言,我说‘一二三’,然后就一起大喊‘啊’好不好?”

“这么没有创意?”他蹙眉。

“不然你有更好的创意?”她横眉。

“那就喊‘啊’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展眉。

她轻数“一二三”,然后双手在脸前拢成一个喇叭状,跟他一起大声地叫喊,直到这口气再喊不下去,直到远处再不出现他们的回声。

尽管喉咙有些痛,但这是盛年头一次这么酣畅淋漓的在山顶大声叫喊过,所以她很是兴奋,甚至连刚才攀爬的疲倦似乎都忘却了。

转过身,盛年慢慢地往前迈了一小步,拽拽程家言的袖口:“走吧,我们下山吧。”

没听到回复,盛年疑惑地重新回头,却见程家言双手再一次聚拢成一个喇叭状。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几乎是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大声地喊:“盛年,iwannabewithyou!”

盛年,iwannabewithyou!

盛年,iwannabewithyou!

盛年,iwannabewithyou!

他喊得那样用力,整个山顶仿佛都被他的这句话所围绕,一遍又一遍,盘旋在湛蓝得仿似要滴出水来的苍穹之下,盘旋在山头所有人的头顶上方,盘旋在她耳畔。

周围有人起哄着欢呼鼓掌,盛年被围在中间,接受着那么多善意的、玩味的、起哄的目光,脸颊早就如同熟透了的柿子。

程家言微笑着走回她身边,盛年大抵是被这么些起哄窘迫得再也呆不下去了,竟主动一把抓住他的手,垂首落荒而逃。

抓着程家言跑了好一会儿,直到再看不到山顶的峭立,盛年才慢慢地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程家言!你……你干嘛总是让我变成人群的焦点!”她素来默默惯了,因为他的举动而接连地成为众人的目光聚集点,盛年又惊又慌,能想到的只有落荒而逃。

程家言的体力到底比她要好太多,只是抹了抹额头的汗,扯唇:“盛年,你心里明明也是欢喜的,不是吗?”

他的话令她心口一紧。

又惊又慌之余,那种好似小孩子得到了最爱的糖果般的感觉,那种心里暖得甚至发痒的感觉,不正是欢喜么?

原来,他半强迫地带着她参加情侣比赛、他送给她九十九朵香水百合、他在山顶那么大声的表白,她心里竟都是欢喜的。

从最初的淡淡暖意,到现在的暖得发痒,原来她也是越来越欢喜的。

抿抿唇,盛年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圆亮的眼睛瞅了瞅程家言,然后低低垂首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地往前走。

可是低下的脸庞,分明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