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愚昧。”曹彬垂手说道,“陛下所指是征北汉一事?”
“是啊!你总知道我征北汉的根本用意。”
曹彬当然知道。自太祖皇帝在日,就以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予契丹,引为国家的大恨,所以从平荆湖开始,收服各地,所得金珠玉帛,另外在宫内特设库房收贮,岁出有余,亦归入此库,库名“封桩”,就可以见得太祖的苦心。他预备积贮到四五百万两银子,向契丹买回燕云十六州,重新在原有的边界上竖立“封”疆的木“桩”。如果契丹不肯做这笔“交易”,太祖就要做另一笔“交易”,购买敌军的首级。“胡奴首级,一颗不过值绢二十匹。”他说,“契丹精兵,至多十万。费我两百万匹绢,就把他们消灭了。”
然而雄才大略的当今皇帝,虽然遵守太祖的遗命,不敢动用“封桩”库的积贮,但是,对于收复失地,他却不愿使用太祖所定的过于平和,也嫌迟缓的办法。因此,平北汉只是攘外所必须的安内而已。
皇帝的本心,曹彬早有了解,他的赞成讨伐北汉,亦正就是将眼光越过太原,看到了雁门关外。
“太原弹丸之地不足平。然而,讨平北汉,是断去契丹的手足。”曹彬很谨慎地,但也很激动地答道,“陛下神武,宸猷独运,臣不敢妄行测度。”
虽说“不敢妄行测度”,其实已直抉“宸猷”。皇帝如逢知音,十分高兴,抚着曹彬的背说:“果然,我的心事,只有你明白。我特为把你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以前郭无为打算归顺,功败垂成,实在可惜。这一次讨伐太原,恐不免血战,不过,我的意思,有一个人无论如何要保全,而且要收为我用。”
曹彬很沉着地答一声:“是!”
“这个人,我想你总也知道。”皇帝指一指殿外说。
殿外是一排垂柳。曹彬会意,正与所猜想的相同,随即答道:“此所以陛下召见折御卿!”
“对了。”皇帝问道,“国华,你看,我是不是应该跟折御卿说实话?”
曹彬想了一会儿答说:“恕臣直言,陛下不宜明白宣示。折御卿忠诚不贰,倘或所谋不成,自觉无以上答主知,一定惶恐不安——”
“啊!啊!”皇帝会意了,“对!我不能让他为难。”
“容臣与折御卿秘密商议。若果可行,自当奏闻。”
如果不行呢?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皇帝能够意会得到,异常通达地说:“我静候好音。倘或不成,事亦无碍,我不怪折御卿,当然更不会怪你。”
曹彬感激地答道:“圣明如此!臣岂敢不竭力以赴?料想折御卿亦必乐从圣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