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宽与柳虬一起拱手:“愿闻其详。”
裴果“嗯”了一声道:“其一,可在塬南缓坡上筑起附堡辅楼,既与主城成犄角之势,还可于高处搭桥,以连主城。如此一来,于贼而言,迎面见堡楼林立,寸步难进;于我,则南面通途譬如大大拓宽。”
“妙哉!”韦标眉飞色舞:“原本只是三里之城,这般就等如添了七里之郭呵!”
裴宽与柳虬沉吟之余,也作点头。
裴果继续:“其二,可于塬北开挖深渠,引汾水入城,设水门隔之。如此,敌即以船来,哪怕破了水门,只因高低落差,仍然无法登此高城。我却可随时循水路出入,此非一通途乎?”
话音才落,韦标与柳虬固然大声叫好,裴宽轻捻长须看似平静,其实也是眼睛大亮。
“其三!”裴果再开口时,却骤然作了神神秘秘,声响也为压低:“兵者,诡道也。。。”
。。。。。。
汾水之畔,裴果以“三策”最终说服了裴宽、柳虬等众。建城之址,遂为择定。
裴果奏于长安,具陈利害。宇文泰深以为然,即刻使朝廷诏准。
时已天色阴阴,北风阵阵,天空中有了落雪的征兆。不少人建议来年开春后再行建城,裴果却不肯答应,定要即刻动工。照着他的话来讲,就是“冬日赶工,东贼必不察觉,不虞来扰。待春时再至,东贼来时,唯徒呼奈何也”。
裴果铁了心再不让一个东贼入扰南汾腹地,故而筑城时费心费力,花样百出。再加上冬日里赶工,凡民夫、骡马、器仗、转运。。。各项糜费,皆作翻倍。
朝廷拨支不足,裴果就把心思动到了河东诸家大族的头上,也不犹豫,当即就打起“保南汾百姓安昌”的旗号,张口要钱。
闻喜裴氏已是应了裴果,助其在南汾开宗立堂,以为分支。换句话说,但裴果在南汾一日,他裴氏就是这河东的天。既如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裴氏“首倡义举”,资助极厚。
柳氏挤掉了薛氏,如今在州中大族里俨然排位第二。其族早是与裴果捆在一处,所谓责无旁贷也,遂紧随其后,也是一大笔钱帛奉上。
河东士庶一向唯裴、柳、薛三姓马首是瞻。现如今裴、柳两家皆作旗帜鲜明,牢牢站在了裴果身后,薛氏又因薛修义远走白马城而至“元气大伤”,大家伙觑得清清楚楚,此一时,谁人会不懂事?何况此城若成,于各家而言,实在有百利而无一害也。于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使力。。。
一冬过去,譬如无中生有,汾水南岸的峨眉塬之上,赫然见一座坚城拔地而起,恃高望远,傲雪凌霜。
裴果随即下令,迁南汾州州治、并东道大行台府,一起至此新城。
以边城为州治,前所未有也。迁城之日,裴、柳两家带头,共来致贺。其余各家各族岂甘落后?一时间河东诸郡贤达齐至,是谓“观礼”;真心也好,奉承也罢,皆作称颂不止。
新城尚未定名,裴果便请诸位大贤“费心”。不料话音才落,下首齐刷刷叫喊起来:“此玉璧城也,何须再用他名?”
裴果先是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乃与身侧同来观礼的爱妻宇文英对视一眼,互作浅浅一笑。。。
原来前番筹措建城之资时,裴果身为主事人,自也少不得“尽心尽力”。可他与宇文英两夫妻俱都不重享乐,平日里身无长物,也少余财,这一下便发起愁来。他又不肯收受旁人资助,于是愈加难办。。。
到后来还是宇文英一咬牙,拿出了珍藏的白璧一双,充作“义资”。一问才知,这一双玉璧非是旁物,竟是大丞相阿母王氏到了长安之后,赐给爱女补作嫁妆的。这桩事儿不知如何传将了出去,一时传为佳话,南汾人皆言:“得此玉璧兮,城成。”
城名,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