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无碍,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侯景脸上,俨然露出些难色:“只是。。。侯景职责所在,岂敢怠慢?要不然。。。裴侯行个好,让开条道,侯景自去长安可好?”
“不好!”裴果目现厉芒,声亦高壮:“侯郡公何不与我这十几年的老交情撩个实话,你这所谓职责,究竟是奉朝廷,还是从你家那位高王?”说完这句,他轻启马缰,赫然窜出去三步。身后关中兵马随即大呼,紧跟着推进三步。
王显贵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扯马欲退,一抬头时,却见边上侯景纹丝不动,这才面红耳赤,松开了手中缰绳。
侯景的声音陡然也作了森冷:“高王既为大丞相,且都督中外诸军事,那么从他与从朝廷,又有何分别?”
“既如此。。。”裴果吐气开声:“侯郡公有侯郡公的职责,裴果却也有这手中马槊,来来来!侯郡公想要入这关中,不妨一试!”双腿夹处,黄骢马箭射而出,眨眼奔出七八步之多,且不见半分止势。身后关中军呼呼嗬嗬,跟着也一发推进而前。
眼见得两军就要撞在一处,这厢王显贵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
便在这时,侯景倏然换上一副笑容,高声叫道:“裴侯且住!既是关中无碍,侯景这就离去如何?哈哈哈,都说了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何苦伤了情面?”
裴果闷了头不答,黄骢马犹在行进,侯景终于色变,勉强维持着脸上笑容,却实在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裴侯息怒!侯景不过是人家手里的一支箭罢了,既叫射了出来,我又有甚办法?”
嘘律声里,黄骢马稍作一缓,裴果挥槊斜指:“一炷香里,我不要再看见侯郡公这张面孔!”
步履声声,豫州军不住往后退去。斜阳将落,丘原上终于不再见豫州军一兵一卒。
赫连达与王雄纵马近前,赫连达沉声道:“孝宽真个要放了他等走?”
裴果点点头:“这关东兵马甲盛刃利,我看在眼里,也自心惊。你瞧他等虽退不乱,阵势俨然,侯瘸子本人更是坚据阵尾。。。我军力弱,未可冒险。”
赫连达与王雄一起点头:“有理。”
原来这潼关上下,十万旌旗实在只是摆设,此刻关楼之内,守兵其实寥寥。王显贵看在眼里的所谓各路关中军,已是潼关尽其所有---岐州军主力早为宇文泰领去二夏州,王雄此番带来的,不过两千人马;不独长安城,雍、华两州内各处皆需分兵镇守,寇洛还要防范侯莫陈悦随时自西头来袭,因此赫连达能拉来的兵马,即便加上潼关内原先的驻军,统共也就不到五千。
反观侯景所部,乌乌压压,一眼望不到头,少说也要倍于己军。若真个一战,鹿死谁手,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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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深深,树木苍郁,不时可闻飞鸟鸣啼。
豫州军一路退至此地,王显贵大是忐忑:“使君,此番入不得关中,回头。。。高王可会怪罪?”
“若说关中真个空虚,我自然不辞一游。”侯景冷笑道:“可你也瞧见了,那潼关地势险要不说,守军亦作雄壮,实谓固若金汤。我侯景孤军至此,力有未逮,如之奈何?”
王显贵想了想,又道:“或者我等暂行退却,隐于谷中。待过得些时日,关中人懈怠了,我等再来个趁夜偷袭,如何?”
侯景淡淡笑了笑,也不说话,却自马鞍旁慢吞吞抽出一副弓箭来,斜斜指高,拉成个满月。
“呼”的一响,羽箭冲天而去,直没入一丛高高乔林。便听“唧唧”鸟啼之声不绝,一簇鸟儿振翅而起,不一刻远逝高天,再也不见。于是桃林鸟尽,一时不闻啼声。
侯景射完这一箭,依旧不说话,右手抬处,竟是将手中良弓一把扔个老远,也不知落入林中哪个角落去了,如何还能寻得回来?
王显贵目瞪口呆,半晌过去,想起要开口问侯景为何抛去良弓时,这才发现侯景早是跑远,头也不回往东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