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洛郡整个儿都处在莽莽秦岭之间,山势极其险要,又有赫连达这等骁将坐镇,想来不出意外,即便是高敖曹来犯,亦足抵挡。只是如此一来,雍州之军一下分出去四千,所剩不过万余,当面窦泰五万大军将至,却该如何抵挡?
华州近在咫尺,裴果又是宇文泰最亲密之人,该请裴果发兵来援,孰料等半天等来了华州使者,居然也是跑来求援的,直叫大行台府一众文武心都凉了。
连寇洛都道:“高欢亲至蒲阪,此事非同小可。裴孝宽再是骁勇善战,只一万人马在手,必不能敌。为今之计,只有遣强将死守潼关天险,阻窦泰于关外;丞相当自率大军往冯翊,襄助裴孝宽守御,或许凭借黄河天堑,犹可退敌。”
众人纷纷称是:“东贼强盛,实不可与之野战也。唯借大河、潼关、秦岭三处天险,分兵固守,时间长了,贼或退去。”
一时间整个大行台府中,清一色全是附议寇洛之策者。反是宇文泰自个,不停捻着髭须,又作来回踱步,只是沉吟未决,自是教一众文武甚觉惊讶。
磨蹭到午后,宇文泰终于下了帅令。他分出四千兵与鹰扬将军宇文护,更语重心长地交待道:“萨保,为叔即将潼关付于你手。你当知,潼关若失,长安难保,连带着关中千里怕不要悉数沦于高贼手中,再无一丝转机也。”
“叔父!”宇文护面色沉静,重重抱拳:“若见东贼一人一马入关,则宇文护必已死节!”
“甚好!”
大伙儿见此,俱都觉着宇文泰这是从了所谓“分兵固守三路”之策。宇文护东去后,宇文泰也确然亲自带着剩下的六千轻骑立即自长安出发,急急渡过渭河,俨然就是要奔赴冯翊前线的模样。
不曾想,宇文泰率部进抵广阳(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北部)之后,赫然作了个按兵不动。他还写了封信给裴果,直截了当把华州来的使者给打发走了,说出来的理由更是牵强之极:“情势不明,不可轻动,还请孝宽自理华州全境,不容有失。”
部下们再怎么催促,宇文泰只是听不进去,严令三军就地驻扎,不许轻动。
寇洛急了,亲自跑来中军帐里“逼宫”。宇文泰见老儿急得吹胡子瞪眼睛,不由得笑了起来,乃凑将近前,附耳与寇洛好是低语了一番。
寇洛听完,目瞪口呆,颤声道:“丞相。。。果真要如此?”
“定要如此!”宇文泰目光深邃,沉声道:“关中久旱,实已油尽灯枯。虽说我有三处天险可恃,可长久下去,高贼他家大业大,自是耗得起,我等。。。着实耗不起呵。唯有反客为主,狠狠一记打疼了东贼,方有喘息之机。”
寇洛兀自忧虑:“寇洛只是担心,万一。。。丞相竟作失算,又该如何?”
“此事。。。”宇文泰说得斩钉截铁:“事到如今,绝无万一!”
“也罢。”寇洛叹了口气,又道:“既如此,为何不晓谕全军,偏要遮遮掩掩,故作神秘?”
“朝中军中,皆是人多耳杂,天晓得哪一个竟是东贼的奸细?”宇文泰冷笑道:“此番吾的算计,全在于出其不意。若泄露哪怕半点风声出去,竟教高贼有了提防,那我等必是个全盘皆输的下场。寇伯我自然信得过,可与你全盘托出,换作旁人,哼哼,我还是装疯卖傻为好。”
“是这个道理。”寇洛点了点头,正色道:“虽说如此,丞相还是给个说法为好,免得军中胡乱猜测,反而不美。”
“我也正有此意,寇伯可有甚说辞教我?”
“不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