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宇文泰自长安赶至冯翊,吊唁过后,顺道东巡华州。正在外头公干的华州刺史裴果闻讯,自是赶来陪同。
两下里在大河之西远远撞见,正要会和,忽闻河上舟夫引吭高歌,所谓西音秦腔,直起直落、高亢激昂,听得人心头全是澎湃。
约好了也似,乌云骓黑云盖顶,黄骢马青影如电,各自从阵中疾奔而出,便在那高天之下、厚土之上,沿着巨龙般蜿蜒无际的黄河,纵情驰赛。
两头的从属们面面相觑之余,只作松缰缓驰,并不急于追去。
马儿嘘律声里,宇文泰与裴果一前一后抵达大河之畔。终是乌云骓年轻力壮,赢了一筹,宇文泰哈哈大笑。
滔滔河水,拍岸不息。二人遥观东方,宇文泰不觉慨叹:“河东大地高屋建瓴,据形胜而势压东西,啧啧。。。果子,有朝一日,我两个当东渡大河,不负此山川壮美!”
耳畔传来裴果低沉的嗓音:“谨遵丞相之令。”
宇文泰一滞,倏然转过头来,吃吃道:“果子,作何这般称呼了我?”不待裴果接话,又抢着叫道:“我知道了,你这是在存心气我对不对?前番在长安时,都是我的不对,我这厢给你赔礼了,还不成么?”
“我确然心中有气。”裴果淡淡一笑:“不过气归气,倒不是这个缘由才喊你作丞相。”
“难不成。。。”宇文泰皱起眉头:“你是嫌我狠心鸠杀了元明月,太过无情?”说到这里,他豁然垂下了头,一阵黯然。
“岁月如梭,恰如你所言,我等终不再是武川镇上的懵懂少年。如今天下在肩,所谓朝纲礼制,再不可轻之矣。”
“还是不必了。”宇文泰的语声里好是惆怅:“天下虽大,如今还唤我作黑獭的,也就剩兄弟道里寥寥几个。果子你就是我嫡亲的好兄弟,若是连你都改了口。。。即便有朝一日我广有天下,那也无趣得很,不是么?”
裴果不置可否,轻轻拍着黄骢马的脖颈儿,悠悠道:“时移事易。。。你瞧,黄骢马也老了。”
(第四卷《逐明月》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