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夜里三个见面,真个叫笑也笑够了,哭也哭够了。一番欢聚,家中小厮忙个四脚朝天,单那空酒坛子,来来回回就搬了三趟,还嫌不够,乃往邻家江阳王府里借了两坛回来。年纪尚小的女婢目瞪口呆:从来也不曾见女主人吃过酒,原来她真个吃起来时,怕是不比郎主差上几多。。。
烂醉如泥自不必说,今儿个直到日上三竿,不对,日头偏西,三个才施施然起了身。冷水醒酒,稍作整束,这便到院落里头来吹吹风。此刻方知,原来夜色已起,更见满城灯火,辉映那天上满月。
裴果近来费心费力,郁郁事更谓不少,可终于迎来黑獭,总算是一家团圆,尤其于这佳节之时,实在叫人心怀大畅,昨夜放肆狂饮不谈,今儿个起来,那脸上的笑意就不曾隐去过。宇文英就更别说了---一则与多年未见的家兄团聚,心里头着实高兴坏了;二则么。。。却是今日清醒之后,想起昨夜那一桩“大事体”,既是羞红了脸,又确确然觉着欢喜无垠。
且说昨晚饮完酒归房时,本该是裴果往东厢房走,她自往内院里去,却教宇文泰一把捉住,大声嚷嚷道:“你两个还避甚个嫌?去去去,东厢房去!”
宇文英还待分说,早被宇文泰瞪大了眼睛一顿吼:“兄长如父!今儿个,就把你嫁了!”
十年风雨,生死两依,又得烈酒作伴,北地的儿郎胡女,岂是扭捏之辈?于是“嘤咛”声里,心爱的英妹为裴果一把揽过:“裴果谨遵黑獭,哦不,该叫阿兄之命!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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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愈发黑了,反衬得城中灯火更加透亮,即寿丘里自河阴乱后人烟甚稀,这时也能听到外头声响不绝,欢闹的童子,咯咯作笑的年轻女郎,嬉跑中的猫猫犬犬。。。冠军侯府里的一双奴仆早是不见了踪影,想必已然汇作人流一隅了罢。
上元节,到了。
“走罢。”却是裴果的声音响起:“时辰将至,黑獭也该去见见平阳王他等了。”
皇帝元子攸以“简俭”为由,今年上元日洛阳宫不兴灯彩,不事灯礼,众臣自然也就各归各家。然则并不禁百姓燃灯,不起宵禁,是故洛阳城今夜灯火繁盛,依旧热闹非凡。这等时节,岂不正利大方出行,会一会关中与河北的特使?平阳王元修即时起意,令:“首次会晤,当在今夜。”
“好。”宇文泰点了点头,加了一句:“那莫多娄贷文与薛孤延,是何来头?”
“皆是高欢帐下大将,悍勇异常,不过若论谈吐,瞧来也只平平。”
“孝宽莫要小看了天下豪雄。”
“我但与黑獭一起,天下虽大,怕他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