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唇淡,苍空蓝,风丝如雪流转,空阙若华年。”
“巧笑倩兮美目盼,笔墨浓情春意染。蜂舞悠然。”
一曲既终,人人缭乱,个个迷离,实不知这是天上人间?今夕又是何年?
推金山倒玉柱也似,巨灵神一般的薛孤延懵然坐倒,吃吃道:“这,这这这。。。这还是人间女子么?”
“国朝仙颜,国朝仙颜。。。”莫多娄贷文喃喃不止:“洛阳京畿,果然不是别地可比呵。”
裴果尚算镇定,宇文泰则是如痴如醉,徜徉歌声之中,久久,久久。。。
余下人等,自也是“沉醉不醒”。唯元修一个,不知为何,此刻的面色,居然是不大好看。只是堂上人人目不转睛,全都系在那女子一人身上,压根就不曾有人注意到他。
至于主事的元宝炬,此刻早是“虎躯大震”,一派“威风凛凛”:我就说嘛,凭我元宝炬的手段,还怕震不住你们这干北地来的土豹子?
。。。。。。
自景乐寺归返寿丘里,未及半路,已是月上中天。
洛阳城里,上元节的喧嚣犹在,长街小巷,人潮不减。裴果半是笑谑,半是惆怅:“也对,生逢乱世,今日不知明日事,嘿嘿,不若及时行乐。黑獭你说,是也不是?”
这等论调,换作平日里宇文泰多半就要出声辩责一番。今夜的宇文泰则不然,吱唔半晌,鬼使神差说出来一句,竟是:“今日景乐寺里,那。。。那歌者,果子可知名姓?”
裴果一滞,随即大笑起来:“怎么着?黑獭相中人家了?”
“少废话!”宇文泰没好气地道:“你就说,你到底认得不认得!”
“黑獭若真是有意。。。”裴果脸上笑容渐去,突然长长叹出一口气来,说道:“哎,此事。。。虽说也不是不可能,却也绝没那般容易。”
“为何?”宇文泰一愣:“果子果然知晓这女子的来头?”
裴果语声干涩:“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此女。。。当为南阳王元宝炬胞妹,平原公主元明月!”
“平原公主?那怎么可能?”宇文泰一双眼瞪个铜铃般大:“今夜不过一场宴饮罢了,如何会让堂堂公主出来献歌?”
“那还不是因为河北那两位的胃口大?”裴果嘿嘿冷笑:“当然,黑獭你也不是甚好伺候的主。”
宇文泰兀自喃喃:“平原公主,平原公主。。。”心中稍忆,果然那绝美女子眉眼间与元宝炬颇有几分相似,她名字又叫“明月”,想来。。。想来果子猜得没错呢。
那边厢裴果已在继续:“元宝炬接连两场歌舞也震不住你几个,说不得,只好使出杀手锏来。黑獭你有所不知,这位平原公主,在洛阳城里可是名头大得很。”
“哦?”宇文泰眉头一皱:“甚么名声?该不会是甚。。。甚坏名声罢?”心中莫名忐忑,不住自思:我北朝风气开化,公主献歌,嗯,那也没甚大不了的。。。
“那倒不是。”裴果一笑道:“平原公主虽是个寡妇,却也不曾闻她常常抛头露面。纯是她艳容绝世,凡见之者,无不惊为天人。洛阳城里便有那好事者,以诗云其美貌,曰‘朱门九重门九闺,愿逐明月入君怀'!”
平原公主元明月,年二十又二,故京兆王元愉之女也。永平元年元愉在冀州造反,兵败暴亡,其妻杨婉瀴生下遗腹女元明月后即被处死。元愉子女,元宝炬与元明月在内,皆为囚禁家中,直到建昌四年才得重归宗谱。元明月早先曾嫁与朝中的清贵官儿侯民为妻,可惜这侯民福薄,婚后不久即染病而亡,元明月便作了一介寡妇,如今仍居于同胞兄长元宝炬的府中。
“朱门九重门九闺,愿逐明月入君怀。。。这些个好事者虽说轻薄了些,可这诗儿么,啧啧,倒端的是首好诗!”宇文泰双目放光,居然连声称赞。
“我呸!”裴果噗嗤笑了出来:“就凭那些个登徒子,如何作出这般好诗来?此两句,实乃南朝宋时鲍照(字明远,文学大家,与颜延之、谢灵运并称“元嘉三大家”)的词句,却教那干人偷了来用在平原公主身上,嘿嘿,也算差可应景罢。”
“明月,明月。。。纵天上明月,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