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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英娥卧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方才那几个穷凶极恶的武士自她怀中抢走图儿的那一刻,她就被抽干了全身的气力,深陷的眼眶里,泪水已然哭干。
去岁阿耶与弟弟菩提惨死在洛阳宫明光殿里,尔朱英娥恨透了丈夫尔朱兆,于是不顾一切逃回了晋阳。这里还有她的母亲北乡公主,还有二弟叉罗,四弟文畅,小弟文略(尔朱荣生五子,其中长子尔朱菩提与尔朱荣一同死于明光殿,三子尔朱文殊早夭)。然而她意想不到的是,回到晋阳后的遭遇,比之洛阳愈加不堪---从前那总是嘻嘻哈哈、低眉顺目的堂兄尔朱兆突然就换了一个人也似,对着她颐指气使那还是轻的,过得年关,竟然把她全家一发幽禁在了家中。
二月初的时候,几个阿耶的故旧吵吵嚷嚷,说是要让二弟叉罗承继阿耶的王爵。尔朱英娥还为此高兴了一阵,可才过了两天,二弟叉罗。。。那比小牛犊还强壮的叉罗,被尔朱兆召去吃了一顿酒宴回来后,夜里忽然就吐血不止,天亮的时候,生生就这么吐死了。阿母哭得伤心,一直哭一直哭,到最后眼睛也哭瞎了。。。
四弟文畅气不服,有一天寻着机会,抄家伙打伤了门外的守卫,抢了匹马冲出去,说是要去找尔朱兆理论。。。再回来时,尔朱文畅已经成了一具冰冰凉凉的尸体---据说是走马不慎,撞墙而亡,可四弟的身上,分明有着几道刀伤呵。。。
四弟死去的那天起,阿母就再没有吃过一粒米,喝过一口水。三天后,北乡公主魂归西天,死时喃喃:“荣哥儿,我来了。。。”
尔朱英娥也想到过死,可怀中的婴儿总是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盯着她看。。。
到了今天,图儿也没了,我是不是应该去死了呢?尔朱英娥痴痴想着,地上的寒意阵阵侵来,身体渐渐麻木。。。
“阿姊!阿姊!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清脆的童声响起,一道人影扑在尔朱英娥的身上,带来几分暖意,不多,但真真切切。
这是尔朱荣仅存的儿子,六岁的尔朱文略。他的双眼里写满恐惧,与慌乱,他死死盯着尔朱英娥,一如元图那小小婴儿。。。
“我没事!文略不要怕。”尔朱英娥豁然挺起了身,一把抱住尔朱文略,紧紧揽在怀里。尔朱文略背对着她,看不到姊姊血红的双眼里,全是戾光:“元子攸该死,尔朱兆。。。更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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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级佛寺里,元子攸再次拒绝了尔朱兆要他写信令纥豆陵步蕃退兵的要求。
金身菩萨像前,厉鬼一般的尔朱兆发了狂,小小的元图被他狠狠一记掼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元子攸终是闪出了泪花,喃喃道:“愿生生世世,不生于帝王家。”言罢,闭上双目,盘膝而坐,俨然老僧入定。
“甚好!那你就去死罢!”尔朱兆气急败坏,拂袖而去。
白绫悬下,套在了元子攸的脖子上,行刑人依着惯例,小心翼翼地问道:“陛。。。贵人临死之前,可还有甚要说的?”
“多谢了,却是有一首五言在此。”元子攸淡淡一笑:“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