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元朗(2 / 2)

浊世砺行 西新桥 1111 字 2020-08-11

大约一个多月之前,那时裴果还藏在伏牛山里,禁军中有个名叫鲜于康奴的契胡小校,乃是当初随尔朱荣入洛后留在京中任职的,这厮嗜赌成性,一次输急了,便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抵债。这玉佩极其精美华贵,岂是他一个小小契胡所有?当场便有人生了疑心,事后一追查,原来这玉佩却是东阿公元顺随身携带之物。大家伙心知肚明---河阴之变时,多半就是这鲜于康奴杀害了元顺,不但如此,还顺手牵羊,盗取了东阿公的玉佩。

元朗虽是喜好玩乐,却还有些胆气,闻说此事之后,怒发冲冠,遂寻个机会,跑去赌坊里狠狠一刀,手刃了杀父仇人,随后自往官衙投案。

元朗号称为父报仇,此等行径,本为时人所崇。可说到底,河阴之变那是尔朱荣一手所为,若判元朗无罪,岂不就是狠狠打尔朱荣的脸?河南尹与洛阳府衙忌惮元天穆及尔朱世隆的威势,于是相互推诿,谁都不肯接手此案,闹得沸沸扬扬。

到后来案子给推到了廷尉长孙稚这里。长孙稚可不怕事,与皇党一番相商,都觉着此事实乃打击尔朱一党的绝好契机。

当下由长孙稚当廷奏禀此事,皇帝元子攸假装吃惊之余,亲往狱中审讯元朗。一番作态之后,元子攸大赞元朗孝义,不但赦免了其杀人之罪,还当场下令大宗正安排元朗袭爵。不久又下旨,以元朗为武卫将军、河内太守,即日上任。河内郡,天下富庶之地也,文华昌盛,又扼着洛中北大门,若得元朗好好经营,简直就是在尔朱荣要害处扎下了一根长长钉子。

这一局里,皇党趁着尔朱荣回了去晋阳,由元子攸亲自出马,一锤定音。朝中尔朱一党措手不及,回天乏术。消息传出,各地公卿士人固然大声叫好,愚民百姓也都言“方今天子圣明”,一时四海沸腾,矛头所指,隐隐正对着河阴之变的罪魁祸首尔朱荣。

民议沸腾,尔朱一党着实输了一仗,士气为之大沮。京中元天穆与尔朱世隆心知晋阳那里天柱必为震怒,两个又气又急,偏偏也没法可想。

元子攸赢下一局,踌躇满志,皇党亦是兴高采烈,不想这还没几天过去,突然元朗就失了踪,人影全无。今日再出现时,却已做了泉下孤魂。

于谨眉头紧皱:“彼等正论不及,竟下杀手,此等下作之举,实在是。。。哎。”连连叹气。

古往今来,朝争大抵如此,不外乎操控民心,求敌消我长,虽暗地里波谲云诡,明面上少有打打杀杀。谁料现下契胡当道,明的不行,竟然直接就来阴的,使人刺杀了元朗,全然不讲“规矩”。于谨念及于此,怎不心忧?

裴果也是熟读过史书的,大体明白其中的道道,闻言“嗯嗯”两声,以为附和,心里头却在想:此等乱世,又遇着尔朱氏这般如狼似虎的暴胡,哪里有那许多规矩可言?思敬兄他等在明,只能老老实实见招拆招,而我裴果在暗,可没必要那般迂腐。

絮絮叨叨讲完这一通,于谨关照裴果道:“你总算安顿下来了,此后可多多外出,于坊间闾里侦集各路消息。今日我特意与你说这元朗一案,你不妨多留心些。若能找出凶手,说不得,我等还可扳回一局。”

“好!”裴果答应得爽快,实则心中在想:这元朗之死。。。思敬兄你便不说,我也要一查到底!

“对了,你初来乍到,俸禄有限,既是日后要做些暗地里的营生,可不能缺了五铢。”于谨笑道:“回头我使人偷偷给你送去一些,你可莫要推辞。”

于谨为官清廉,可于家累世大族,些许小钱,又算得了甚么?何况兄弟之间,裴果做甚推辞?当下嘻嘻一笑:“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