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尔朱党人不服,兀自强辩:“崔暹从头到尾都不曾招认过,若只是如此这般就定了他的罪,未免太过儿戏!”
“儿戏?”平阳王元修怒不可遏:“你说的话才叫儿戏!若是天底下这些个罪囚个个死不招认,是不是个个都不用抵罪?”
元修声若雷霆,一时竟震得满殿回响,方才说话那尔朱党人吓得面色发白,哪里还敢回嘴?皇党趁势而起,大声鼓噪,尔朱党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即便尔朱世隆,这时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说词来,着急之下,一撇头去看元天穆,就见元天穆先是朝着上首努了努嘴,又轻轻摇了摇头,嘴型清晰,分明是在说“罢了”两字。
尔朱世隆皱起眉头,禁不住又去看上首,一看之下,登时吓了一跳---原来宝座之上,天子元子攸也正冷冷看着他。瞧那模样,只怕尔朱世隆一开口时,元子攸多半就要狠狠怼了他回去!
事已至此。。。罢了,罢了。尔朱世隆叹口气,忽然闭了双目,竟作老僧入定状。
尔朱世隆这般模样,元天穆今日更是压根不曾开过口。尔朱党人见势如此,心知“大势已去”,再没了为崔暹陈情的兴致。
由是崔暹终给定罪,按律当判“秋后问斩”。不想皇帝元子攸不依不饶,以“擅杀宗室,无法无天”为由,金口一开,改判“斩立决”!
长孙稚动作可快,当天午后崔暹即给拖出去砍掉了脑袋,弃尸荒野,更抄灭其家。崔恶犬权倾洛中,嚣张一时,谁人也不曾料到,只因裴果这个小人物一番“胡搅蛮缠”,到最后竟落个死无全尸。
恶犬伏诛,不独皇党弹冠相庆,消息传出,民间亦是欢腾一片,十里八乡拍手叫好,足见这条恶犬为非作歹,早是引得民怨沸腾。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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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不乏有心人,早是觉着奇怪:上党王为何半点不为崔暹开脱?还有,为何上党王稍作示意,乐平公便肯撒手不管?
三月初二,第二天小朝会开过,这便有了答案。
录尚书事、上党王元天穆表荐,擢扬武将军孙腾为御史中尉,掌御史台,又表奋武将军刘贵为治书侍御史。
皇帝元子攸面无表情,一一准之。
当初尔朱荣北归晋阳时,留下了司马子如、孙腾、刘贵三个在洛中听用。三人一合计,觉着尔朱世隆到底是姓尔朱,跟他前程应当更加远大些,遂主动往投麾下,加意奉承。尔朱世隆甚喜,视三人为心腹。
司马子如文采俨然,早是任为吏部侍郎,孙腾与刘贵两个武夫则一直只兼些闲差。此番一个补了崔暹的职位,另一个虽为御史台属官,权力却甚大,“掌纠禁内,朝会失时,服章违错,飨宴会见,悉所监之”,甚而还可决断大狱、裁定是非。换而言之,刘贵这治书侍御史足可与长孙稚的廷尉以及斛斯椿的殿中尚书分庭抗礼,呈三足鼎立。
元天穆这般安排,尔朱世隆自然满意,这时所想:崔暹自作自受,死了就死了罢。
于元天穆而言,一则为大局计,不至恶了尔朱世隆,且御史台依旧牢牢控在本党手中;二则,元天穆本就深恨崔暹,而孙腾刘贵虽为尔朱世隆一系,平日里却颇为识相,以他两个替代崔暹,再怎么算也不至吃亏。
至于晋阳那里,尔朱荣高傲得像只凤凰,死个区区崔暹,简直不值一哂。
大家伙都还算满意,唯一闷闷不乐的,却是斛斯椿:我费尽心机弄死崔暹,到头来一无所得,还换来孙刘两个一齐挡道。上党王此举,未免叫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