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民闻听府库放粮,如潮而去,刺史府前再为一空。歧州别驾王雄不辞辛苦,亲往维持秩序。
好歹饥民离去,僚属与卫士们松了一口气。
不曾想,到得傍晚时分,刺史府前再是比肩接踵,人流如潮---饥民们,重又回来了!
众僚属、卫士目瞪口呆,正惊疑不定时,就见人丛中王雄越众而出,声如惊雷:“宇文使君大仁大德,大伙儿感恩不尽!”
刺史府前,万千饥民跪拜高呼:“刺史菩萨,大仁大德!刺史菩萨,大仁大德!”
饥民们得了赈济,可保一时,宇文泰又派官吏四处劝导,说是州中不日就将发放粮种,供百姓耕种。饥民们对这位新来的“刺史菩萨”深信不疑,遂渐次散去,各自归乡,一桩大事算是了结。可问题来了,府库一空,州中兵马如何给养?僚属小吏何来薪俸?
王雄想也不想,便说可向州中大族豪家相借---所谓相借,多半就是有借无还罢了。不独西征军此前如此,当世各路兵、贼,谁人不是?
此言一出,自西征军中跟来歧州的文武纷纷叫好,可场中更多还是原属州中的官员吏属,多出自本地大族豪家,闻言先就沉默下来,个个脸色冷淡。
上首宇文泰斜斜看着堂下众人,脸色微妙,不置可否。终是王雄踊跃,一再坚持,宇文泰遂点了点头:“胡布头不妨一试。”
王雄兴冲冲去了。
要说歧州不是没有来过,雍县更是驻扎过甚久,只是先前皆随西征大军而至,彼时也正处烽火弥漫之际。战时从权,无论官民,谁都是战战兢兢,百依百顺,唯恐惹恼了这干军爷,丢了脑袋也是白给。
此番再来时,宇文泰虽也带了本部逾千兵马共至,可州中那些个世家、大族、豪强,态度赫然一变,不冷不热,不甚配合。
王雄转悠了半个歧州下来,费尽口舌,竟是难有寸功,已是颇为恼怒。至雍县东城时,有高门杜氏,乃名满天下的京兆杜分支,家大业大,号州中大族翘楚,不但不肯相借钱粮,且态度甚差,直斥王雄:“一介武夫,焉得无礼?”
王雄大怒,差点就要打将过去。结果杜氏家主杜鉴出来,年虽七十,老而弥坚,更曾为京中两千石,既富且贵,气度不凡,其一番侃侃,王雄竟不能辩。
王雄无奈,有时火起,待要动粗,拳头又实在不敢捶在这老翁身上,一时进退两难,一张脸涨个通红。边上倒是有几个随从官吏,然皆为歧州本地人士,不与杜鉴同气连枝已属难得,自是袖手一边,冷眼旁观。
既见城东杜公出头,雍县诸多豪家大族皆来了劲,纷纷赶至东城,为杜鉴摇旗呐喊。王雄见状,益发尴尬。
便在这时,宇文泰率众骑马而至,下马先与杜鉴行了一礼,又转头朝着王雄,语重心长:“关中已作平靖,此正治世之时,当重拾道德礼法。我等身为一州主官,万万无得胡来。人家愿借便借,不愿借,那就不借。”
“话虽如此。。。”王雄怏怏道:“可眼下无有粮饷,州中僚属总要养家糊口,怎么办?”
宇文泰淡淡一笑,一指身边亲卫长:“去!至我府中,一应朝廷封赏,并往日积蓄,一发拿了出来,悉数支应州中僚属。”
亲卫长稍是迟愕,早为宇文泰雷霆大喝:“还不去?”亲卫长吐个舌头,一溜烟跑了。
场中陡然爆出一阵欢呼声,凡随行僚属,看着宇文泰时,个个目中泛光。
平定关中,宇文泰功劳殊越,赏赐极众;西征一年,说实话抄掠甚丰。他府中积攒的这些钱帛,用来支应些许僚属,绰绰有余。于是乎,又一道难题得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