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之负手而立,他的身后,一人肤若雪、颜如玉,可不正是陈九真?原来九真就在建康,压根不曾回去义兴,却把裴果骗个不轻。
陈庆之一转身,悠悠道:“虽取寿阳,然其间辛苦曲折,不足为外人道也。你走后,为叔兵不卸甲,屡次苦战,方得成功。哎,只是又害九真蹉跎一年。”
九真淡淡一笑,不接话头,反去说寿阳之事:“九真闻寿阳之役,夏侯刺史不过居间坐镇,前线战事,皆由叔父一力主持。叔父功劳最重,终得封爵,九真为叔父贺。”
陈庆之哈哈大笑起来,抚着短髭摇头晃脑,一时颇为得意。半晌,忽然他止住笑声,瞪了九真一眼,话头又绕了回来:“近日见过晋安王了么?”
“嗯。”九真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世缵前日来过一次。”
陈庆之脸露笑容,追问道:“那他可曾提起。。。提起你两个的婚事?”
九真摇了摇头。
陈庆之眉头一皱:“没道理呵。。。他既来府中找你,怎会不提及此事?”陈庆之确然为九真终身大事发愁,须知九真与裴果年纪相仿,眼下已过二十,不是大龄,简直超龄。
“叔父糊涂了。”九真笑得勉强:“世缵守孝之中,焉能谈婚论嫁?”
陈庆之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道:“实是叔父戎马倥偬,心无旁骛,竟把这事给忘了。”
原来去岁年底之时,九真回来江东没几日,穆贵嫔(指晋安王萧纲及太子萧统之生母丁令光,谥号“穆”)一病不起,薨于宫中。萧纲既为人子,自当守孝,虽不似一般士庶那么严格,婚娶总是不便。
陈庆之见九真兴致不高,只当九真也是为了此事心烦,便作忧愁状:“如此说来,你两个的婚事,岂不是要拖到明后年?哎,一波三折,一波三折呵。。。”守孝说是三年,其实二十七个月足矣,算算时间,萧纲若想聚亲,当在明年底后年初的样子。
不料九真嗯嗯两声,随口应付罢了,显是心不在焉。
陈庆之心底一个咯噔,赫然觉着有些不妙,乃说句“夜已深,九真歇息罢”,转头就要拔腿。
眼见陈庆之就要离去,九真终究没能憋住:“叔父,我听说裴郎。。君也来了建康?”
陈庆之长长叹了一口气,猛然转头,冷冷道:“来倒是来了,可惜,恶了陛下,不日就要回去。”
九真一惊:“怎会恶了陛下?”
陈庆之懒得解释,面孔一板,重重道:“裴小子一颗心压根不在我大梁,要我说,他早晚回去北国。九真,你可千万莫要糊涂!”
九真双瞳滴水,一咬牙,追问道:“那他。。。他可曾问起我?”
陈庆之冷笑不已:“他连陛下都不放在心上,哪里还记得你?哼!”言罢拂袖而去,空留九真呆立当场。
。。。。。。
夜风透窗而来,偏厅里烛火摇曳,明灭不定。
九真独立窗前,眼神迷离,自语幽幽:“裴郎,九真没用,若当嫁时,怕是只得出嫁。可若是你不曾忘记了我,能与我掏心儿说一回,那么大梁也好,北国也罢,九真。。。都随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