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地小雨从天上落下来,不多会儿的屋檐下便起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子。
一颗接一颗像断线的珍珠滚落而下,落在地上啪嗒一下,小小的水花四溅而开。
堂屋里,两盏油灯将屋子照得亮堂不已。三家人围着四方桌子落座,桌上摆满了菜。尤其是那红烧鱼,光是闻着味儿都觉食欲大开。
当然了有男人们,这酒自然是少不了的。
弟兄两人分分恭贺宋氿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以后发达了,可别忘拉扯兄弟一把啊!”陈奎端起酒碗跟宋氿碰了碰,开玩笑似的说道。
只是这玩笑中有几分认真,就不清楚了。
“都是些小本买卖,也不晓得日后怎么样。不过借你们吉言……”宋氿一口闷了碗里的酒,豪气说道:“以后要发了,铁定忘不了你们。”
想当初刚来那会儿,还是他们两人帮助良多,这些宋氿都记得。以后能帮的,他自然不会忘。
陈奎干了一口酒笑说道:“也不知何时,我们也能像你那样,在镇上盘个铺子做些生意。”
不管是那笑还是话语间,羡慕之中皆透着点儿酸意,还有些愁燥。
早些时候,宋氿也跟他们一样,但不知不觉人便反超他们。从最开始穷困到现在在镇上买铺子,做生意。这才几年,人过得顺风顺水。
再看自己,依旧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的。三人间,似乎只有他是混得最差劲儿的,说心里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越想,陈奎心里越是不得劲儿得很,逮着酒猛灌。
“会有那么天的。”宋氿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起身给人把酒满上,陪他喝痛快。
宋氿理解他,赵壮同样也明白。
家里所有担子压、在陈奎一个人身上,每个人分担。自己老娘子还要给他添堵,闹腾些事儿出来,换谁大概也扛得难受沉重。
刘芳在旁没有吭声,脸上没了笑容,蒙上了些愁绪。
她并非不高兴,或是抱怨什么,相反她很理解陈奎。
自被大夫诊出喜脉后,陈奎的担子就没轻松过。尤其是这后头,地理活儿全是他一人干,偶有空闲也都是跟着赵壮去打渔或是找点儿零散活儿做。
可以说,他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候。
自己有心想帮忙,但除了帮着做点儿轻松活儿,她也干不得什么。
有时候看陈奎每天累得,有时候饭都没吃倒头就睡,看了让人很是心疼。
只是每次问及,陈奎都让她别操心,好好的在家养胎,自己则抗下所有。
想想,刘芳心里也是越发不好受。原本很是让人垂涎的饭菜,此时也像是失了香味儿般。
好好的一顿饭吃到后边儿竟是吃出了点儿愁绪来,最后以陈奎喝得伶仃大醉,被赵壮给背回去收场。
晚歌站在屋檐下,望着走进雨夜的几人叹口气:“本来是想请大家高高兴兴吃顿饭的,没成想……”也是让人始料未及的。
宋氿收拾着碗筷,闻声便回她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陈奎在家里压得太狠,也没个人诉说的。长久下去,迟早得憋出病来。
“今儿喝了酒,借着酒劲儿说出来。先甭管能不能改变现状,只要说出来心里也要轻快些。”
说出来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刘芳,都是好事。
“事情不是憋着,就能够解决的。有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才是对的。”宋氿摞了碗,抱着去灶房。
晚歌帮着将剩下的筷子,剩菜一起端过去。
人洗碗时,她便坐在灶膛前的烧火凳上陪着。屋外细雨飘飘,屋内温馨暖意。
杨倩站在院子外头,隔着篱墙窗户偷偷看着这一切。
这两天的东躲西、藏让她显得很是狼狈,头发乱糟糟没梳理。散落的发丝湿哒哒的紧贴着脸颊,很是不舒服。
还有衣裙,被雨淋湿不说,上头还被些树枝刮破,裙摆更是被泥、泞给染成了土色,脏得不成样。
如今她的模样与那叫花子比起来,大概也就只缺个要饭的破碗了。
望着里头的两人,她觉得自己此时像极了阴沟里的老鼠。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凉了身,也凉了心。
正刷碗的宋氿似有所察,抬头从窗户望出去,外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仿佛在说不过是他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