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阳,是一片连绵的山麓,一个传说中天与地最接近的地方,那里的藏着万千不为人知的走兽飞禽,也藏着天下人人皆知的胡毋世家。
世上之人大多以为胡毋府是在获罪之后,举家迁往这人迹罕见的神秘之地,孰不知,胡毋氏原本就起源于界阳,是一个与外世禁通往来的远古部落。
掌族长子胡毋隽智而善学,如果时光依然可以像从前一样慢而悠扬地流淌,那么他在次年便可以迎娶族中最美丽的少女为妻,然后在十年,或二十年后继承父亲的族长之位,从此带领族人重复着千百年来平静的生活,但,或许是偶然,或许是注定,这样的平静终有一日被猝不及防地打破了。
某日,一位青年男子从千仞高峰坠下,恰恰坠在胡毋隽最大的荷花池里,那是一个深涧,却铺着接天无穷碧的硕大荷叶,他正手执卷书,闲靠在草榻之上,候着荷花绽放,就像候着自已如序而来的春夏秋冬,却不防候来了一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有天神的庇佑,坠峰的男子被满池厚厚的荷叶托住,再缓缓落入水中,虽七里涧水被鲜血染成淡红之色,但终究是被胡毋隽救活了。
可这位幸运的男子在族老们看来却是巨大的不祥之兆,不顾胡毋隽的苦苦说情,一定要处死他来祭天,以此来挽回界阳被破的风水,他的父亲告诉胡毋隽,不光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的擅自闯入,更是因为他那一身沾满鲜血的盔甲,那是戾气,更是带着杀伐之气的凶兆,会坏了界阳千年的平和。
胡毋隽无法说服父亲和族老们的决心,却也不忍心这个和自已年岁相仿的人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却又以更残酷的方式再赴死亡,在被处死的前一晚,胡毋隽将他从火刑架上偷偷救下,画下逃出界阳的地图于他。临别前,青年男子告诉胡毋隽,山外的天下已是大乱,诸候争霸,风起云涌,以他学识,安于界阳一隅而罔顾天下四方,却是辜负了男儿此生。
胡毋隽心动,观天色流云,波澜壮阔,又想及明日族人不见了此人,一定会怀疑自已所为,索性与此人一起逃出祖辈布下千年的屏障,从此踏入天下纷乱。
当他布衣草履随年轻男子踏进那座雄伟的宫殿,千万人朝他身边那人俯拜时,才知道,这个年轻男子姓夙,叫夙悲州,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岐王。
从此,他以布衣之身追随夙悲州左右,直至岐燕定三国鼎,在妻子云栖郡主的劝说下,接受了西徵候的封号。
尽管岐朝的臣子对这个来历不明人的质疑于明至暗从来没有停止过,但不得不承认,岐能得有天下三分之地,胡毋隽功不可没。
随着天下纷乱平息,胡毋隽的传说和他的西徵候的封号一起,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也许正像云栖郡主所说:你要平常的生活,就必须和平常人一样,欣喜地接受这世上最庸俗的富贵与荣华,它们是泯灭人们对你仰望和质疑最有效、最简单的方法。
胡毋隽接受了这个方法,并发现这个妻子的这个方法竟然真的还不错,他养仆建族,和旁的望族贵戚一般无二,人们渐渐淡望了他的从前,直到他四岁的女儿胡毋繁星在宫宴中惊涛骇浪的一语。
那年中秋佳节,恰逢建朝之日,夙悲州大摆盛宴,邀请昔日老将功臣携家眷进宫君臣同乐。
朝颜王后膝下无女,在席间看见云栖郡主旁边端坐的小繁星灵动慧秀,心中甚是喜爱,便让云栖郡主将她抱到自已身旁来,但素来乖巧的小繁星却挣脱母亲的手,征征地望着朝颜王后,云栖郡主作势要训女儿,王后包容地笑道:”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认生也是有的,无妨“
但沉默的小繁星却突然道一句:”我看见您身旁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