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新快马加鞭,但,没有行出一里,便停了下来。
因为这些天洛粱严禁城关进出,通往洛粱城关的街道在白天已是门可罗雀,此时夜色渐渐蔓延而来,青石板两旁商铺早已关张,只从门缝里透出几缕昏黄的灯火映在模糊暗色里那张苍白俊秀的年轻脸上,象浮光掠出的虚幻梦境。
原来,青石板中间正摆着一张裘皮作垫的木塌,榻旁立着一个绣裙侍女,榻上斜倚着一个软衣素服的弱冠公子,虽然膝上盖着薄被,但夜风里依然传来他轻轻的咳声,因为轻……而更听的揪心,因为谁都听的出他是在竭尽全力地压制着胸腔里要决堤而出的急咳。
他眼神温柔的如同刚刚升起的朦胧初月:“魏将军,这急忙忙的是要去哪里呢?”
若不是身后数百名严整肃穆的精兵,光是那无害的笑容,便足于让人心生怜悯。
但魏新的心沉了一沉,翻身下马,行跪拜之礼:“末将叩见二殿下”
“将军盔甲在身,不必多礼,请起”宇文琅右手虚虚一抬。
魏新关切地道:“秋寒晚露重,殿下此时怎么会在这里?”
“洛粱城关上下想必也非风平浪静,将军又怎么会在这里呢?”宇文琅的声音不急不徐,带着一丝丝恬静的柔和。
魏新斟酌半晌,才恭敬地回话道:“末将进宫请旨”
“何旨?”宇文琅笑盈盈地看着他,平和地就像在问一个朋友:你吃饭了吗?
魏新深呼吸了一口气,是非人在此是非地,二王子即是有备而来,那他也是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太子殿下迎亲行仪已至城关下,末将要向君上请旨是否放行“
宇文琅好奇的睁着眼睛:“父王不是已有旨意颁至城关,任何人不得出入洛粱城关么?想必这’任何人‘也是包括太子殿下的“
见魏新不接话,又慢条斯理的道:“看样子,魏将军是不相信那道圣……”
魏新“扑通“一下跪地:“末将不敢!只是……”
“其实我也不信”宇文琅幽幽地打断魏新吱唔的”只是……”
魏新讶异地抬眼看向宇文琅
宇文琅几声急咳,用雪白的丝绢捂住嘴唇,良久才放下,借着旁边板门里漏泄出来的灯光,看清雪白丝绢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粘稠的殷虹,他缓慢而紧紧地将丝绢捏入掌心,抬头看向天“魏将军,你看这天色,可像是要变天了?”
天上黑云飞快的流动,一弯晓月在风沙里若隐若现,像一只隐晦的眼睛在窥探着这莫测的人世……
突然,魏新的心又沉了一沉,不不……这次不是沉了一沉,是沉到了底,他看见月华隐约下,屋檐上一枝黑色的箭头……
他慌乱的四下张望:无数的屋脊之上,无数沉默的箭头……还有旁边的巷道内闪过的刀剑之光……他可以清晰的嗅到,这方圆十数里,这黑暗无边的无数条深巷里,正沉默地亢奋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他曾经在父亲血迹斑斑的盔甲上闻到过这个味道,它有一个名字叫“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