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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多港内,原本停泊着商船的水面上,只余下一根斜插入水的桅杆,葡萄牙旗帜无力地耷拉在桅杆顶端,早已没有了横行马六甲的威风。
大量破碎的木块漂浮在水中,随着翻滚起伏。
一艘小船从炮舰上放下来,两个汉子用短桨划着,到沉船的所在,将一名刚刚从水中冒出头来的佛郎机水手扯上船,送回到炮舰上。
一名倭话通译立刻走上前,用倭话同那人说了两句。
谁知那佛郎机水手茫然不明,不知如何作答,显然并不懂倭话。
那通译不禁啐了一口,骂道:“呸,不会倭话也好到倭国来做买卖?”
盖因他也不懂佛郎机话,否则大可用佛郎机话与这人交流。
谁知那水手一张口说道:“你哋是咩人啊?”
一口标准的广东话。
那通译震惊地将眼前这位高鼻子深眼窝的佛郎机人打量了好几遍,如果闭上眼睛去听,他决计会一位对方是个地地道道的广东人……
这佛郎机水手是十二年前,跟随船队第一批登陆壕镜澳的佛郎机人,人人都会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
石竹商会为了经营便利,从这批数十人当中招募了十几位,充当他们的水手和商人,方便在大明各处行商。
于是那名通译立刻叫了一名广东的喽喽过来,才知道梁叛他们根本就没来得及上船……
那通译咂嘴道:“没道理啊,我们在海上遇着风浪才晚到的,他们应该昨天就到了……”
他带着一脑门的疑惑,跑去舱里,向王清溪汇报去了。
……
博多町外,陈东带着一群人,灰头土脸地躲在一片树林之中,他伸手从脚边的水沟里掬了一捧水,可是双手抖得厉害,那点水还没捧到嘴边就洒了个精光。
刚才一番苦战打脱了力,好不容易摆脱足轻队的纠缠,才逃到此地,勉强喘上一口气。
他们这帮海盗正面打足轻队简直没有一点胜算,如果有几名能够出其不意冲阵的倭人武士,那还能打。
三间枪虽然够长,与鸟铳配合相得益彰,但是弱点也很明显,只要能够突进枪尖的范围之内,只凭那根几米长的笨重木杆,根本不会产生多少伤害。
问题是陈东这次手下只带了一个倭人,而且对方有忍者探路斥候,根本没有偷袭冲阵的机会。
陈东干脆趴到水面上,狂饮几口,才气喘吁吁地道:“妈的,平户城的足轻队简直阴魂不散,松浦隆信这倭狗怎么这样难缠!”
一众属下都不吭声,或坐或蹲,都是一副萎靡的状态。
他的手下已经从原先的四十多名锐减了一半,只是剩下的这一半人马之中,也有好几个带伤的,可谓损失惨重。
他抬起头朝来的方向看了看,问道:“文大师还没跟上来吗?”
一名小头目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道:“恐怕跟不上来了。”
“怎么会?”陈东皱起眉,痩津津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他被围住了吗?那我们得去接应一下……”
那小头目突然咬着牙,愤慨地道:“那个佛郎机人跑了!刚才我们和足轻队一交手他便从侧面逃了,还带着那个佛郎机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