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我在杂乱的街道上徘徊着,脑海里全都是黄老狗的映像。
我叫张垚,我恨毒品,因为我的生父就是个吸毒人员。记得小时候,他总拿着一个闪这银光的纸包,里面裹着很多白色面粉,用打火机炙烤,用鼻子来吸掉那些烟雾。每次吸完了就会说胡话,整个人晃晃悠悠的,我妈见到就会说他,可是他丝毫不听,还会拿起东西来打我妈。有一次他吸的过多,整个人特别兴奋,要我一起吸。
我妈冲过来说不行,他说我不吸就打我。他真的拿着棍子过来打我,我妈护在我身上,他就不停的打我妈,后背,头,胳膊……他那次打的很兴奋,越打越起劲,直到打累了才意犹未尽的出门去,而我妈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吓傻了,赶紧跑到邻居家里,邻居找来了救护车,可是已经晚了。
就那样,我看到我妈躺在病床上再也没有醒过来。而我爸也因为涉嫌故意杀人被通缉之后跑路,再也没有管过我的死活。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他可能已经死了,死于吸毒,或者是被那些债主打死。
我恨毒品,这是可以使人家破人亡的东西,我恨世界上所有贩毒的人,是他们亲手毁了一个又一个的家庭,也是他们害死了我妈。所以我发奋读书,在警校一直都是第一的成绩,毕业以后直接进入了缉毒队。又因为我从小生活在那样一种环境里,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痞子气”,这也是孙局长看重我的这点,他说我跟警局里那些打官腔的老油条、没脑子的愣头青和咬文嚼字的酸书生不一样,如果我脱下警服,更像是一个市井混混。
想来,我卧底在黄老狗的身边已经一年半了。而我对黄老狗的情感却并不像警和匪一样水火不容,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救过我好几条命,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身首异处了。
记得那次,大概半年多之前,他和“头目”第二次碰面时,我偷偷掏出手机拍了照片打算取证,不料忘记调了静音,快门声在空荡的废厂房里响起来。头目立刻警觉的朝着我走来,头目的两个马仔也把手伸向怀中,问我在干什么?
我当时怕极了,估计这次就要暴露了,不但任务要宣告结束,我的命也悬在一线。头目要求我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我知道这不能给他,一旦给了他,查到里面的照片,我就算彻底玩完了。头目的真实身份我还没有查到,但看老狗在他面前忌惮的样子,就知道他就是老狗平时口中的“老大”。
我正准备找个顺手的家伙跟他们干的时候,黄老狗一个箭步冲到我前面,不由分说的把我怀里的手机抢过去。
正当我慌神的时候,黄老狗却一下子把手机摔了个细碎,屏幕开画,紧接着踩了又踩,直到手机冒烟才算罢手。此后直接给了我一个大嘴巴,撂倒我之后一顿踹。口中大喊:“老子他妈的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狗崽子!干正事的时候不要玩儿手机,这他妈是哪儿?这他妈是厂房,旁边摆着的都他妈的是汽油,你他妈的是想拉着老子跟你一起死吗?小逼崽子,除了他妈的微信摇骚货,还会干什么!丢人现眼的玩意!”
直到把我打的头破血流,他才算消了气。
我也松了口气。手机报废了,这顿打没白挨。
头目也打消了顾虑,继续去谈生意。
有一恍,我觉得黄老狗不会是自己人吧?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这是我在黄老狗身边卧底一年多以来他第一次动手打我,也是唯一一次。
事后,黄老狗把货揣进兜里,扶我起来跟我说,没打坏吧?
我抹了一把脸,摇头。
他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瞧着我,就像父亲看儿子,道:“孩子,以后无论干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咱们这一行太特殊,你知道那俩狗腿子怀里揣的是什么吗?那是真家伙,如果对准你,那就是一前以后俩窟窿。你这辈子算完,我是靠头目吃饭的,手里的货都是他给我的,如果他铁了心要搞死你,我也没有办法。你还这么年轻,跟着我混,我就得对你负责任。”
我恍惚间感觉自己是不是暴露了身份。
“我下手有分寸,自己去包扎一下吧,小伙子皮糙肉厚不打紧。”
他便离开了,事后第二天就带来了一个新的国产手机,和我那个长得挺像,说补偿我。
那一刻我心里真的很暖,我把从厂房里拿回来的破手机的内存卡卸下来,最终并没有上交给老孙。那里存着黄老狗和头目交易的照片,也是唯一一张头目的照片。虽然黄老狗已经死罪难逃,但我想,我既不能雪中送炭,就别雪上加霜了,或许……这证据可能成为压死老狗的最后一根稻草呢?就当这是报答他的恩情吧——即使他揍了我一顿。
目前梳理了一下,总共有两条线索,一条是老孙给我的四张照片,而另一条是我自己的线索——当初自己私藏下来的头目照片,这一年多以来,老孙都不知道除了老虎、张韬等人之外,还有“头目”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走着,我就走到了一家台球厅,这是黄老狗生前罩着的场子,黄老狗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毒贩,另外一个还是当地的地头蛇,他手上顺手的兄弟有五六个,但下面的小喽啰纠结起来也有三四十号,而且这帮人都是常常混迹于市井的“经验”打手,战斗力不俗。有一些容易出乱子的歌舞厅、台球厅、酒吧,也会每个月向黄老狗“示好”,请客吃饭,或者给黄老狗点钱,有事情就找老狗摆平。
老狗虽然是个毒贩,但是他却并不黑,从来不纠结人家给的“香火钱”有多少,用他的话说,咱们本身就不是干黑社会生意的,咱们有咱们自己赚钱的门道,指着给人当看门口狗是发不了财的。
我就被老狗安排在这个台球厅里,台球厅是最轻松的活,来这里的人很少有闹事的,而且这里的台球厅老板每个月也会给我发个两千来块钱“饭钱”表示表示。我们几个马仔也把这个台球厅当成了“根据地”,有事儿没事儿就往这里聚一聚。
但今时不同往日,老狗死之前手底下有五六个人跟随,但死了以后群龙无首,来这个台球厅的马仔我只看到了肥仔。肥仔是广东人,吸毒。老狗生前最瞧不上他,老狗说,沾了毒一辈子就毁了,谁如果吸毒以后就别跟着我老狗混。但肥仔家里有个老娘,媳妇跟人跑了,还要养活一个上小学的闺女,黄老狗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赏他了一口饭吃。
此时肥仔正跪在台球厅经理的面前,两只手抱拳不停的作揖,满头大汗,嘴唇发白颤抖的说着求求你,求求你之类的话。
我反应过来,肥仔来这不是看场子的,而是找钱来的,他毒瘾又犯了没钱溜冰,但显然这个经理已经不买账了。
在以前,肥仔过来,老板会给个几百块钱让他弄一克解解馋,但现在人走茶凉,你主子都死了,谁还在乎你这条狗?
经理林白翻着白眼,直接躲到一旁去,肥仔四肢无力的瘫在地上抽搐着。我走过去明知故问怎么回事。
林白阴阳怪调道:“肥仔一天到晚就知道抽,我们这个台球厅一天流水就那么点,哪供得起这路祖宗?”
我知道,这个台球厅规模不小,每天流水好的时候得七八千,赚钱的很。他这么说只是人走茶凉而已。
我说:“我看今儿个客人也不少啊,你看看东边那些个桌子都满了。”
“人不少?员工工资不要钱啊?水电费不要钱啊?你说你们这帮二流子,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事儿跟个吸血鬼一样,到处摇尾乞怜的要钱,你赶紧把这死胖子带走,影响了我生意怎么办?再不走我就报警抓人了!”
我听的气愤的很,老狗活着的时候,压根也没找他们要过什么东西,唯独就是每个月发我们几个点工资,但我们可是干活的,服务员少的时候忙不过来,我们也跟着一块忙活,现在他翻脸不认人,我直想一个大嘴巴过去。
结果肥仔从地上爬过来抱住我的腿,颤抖的问我:“张哥,有钱吗,借……借我点,明天还你。”
最终这个嘴巴落在了肥仔的脸上,“没骨气的东西,当初狗哥跟你说的话你都当是放屁了呃是吗?还他妈没把这害人的东西戒了?”
“狗……狗哥死了。”
林白在一旁嘲笑道,“这瘾君子啊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况且你拿一个死人怎么压得住他的毒瘾呢?”
我拽起肥仔就往外走,他这样没骨气的吸毒仔是烂人一个,我真不想管他,但想起我的任务,他还有不小的作用。因为他认识很多底层流窜在市井里的毒贩,以后对我有用。
这时,三个身影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脑袋中一闪,这三个人当中的其中一个正是老孙给我的照片上的那两个人,老虎的小弟——野狗。我是警校的高材生,其中过目不忘是从警的必修课,更何况照片我只看完了不到一个小时,照片当中的一个人就出现在我眼前,我怎么能认不出?
野狗算得上是老虎的左膀右臂,道上都传野狗打架不要命,他是练家子出身,生来有一股子痞气和血性,出了名的下狠手,道上挺多人听见野狗的名字就犯怵,尤其是之前得罪过野狗的,见着野狗恨不得吓得尿裤子,这也恰恰说明,他的确是一个狠角色。因为任务的缘故,我并没有直接带着肥仔离开,而是在门口坐下,暗中观察野狗的一举一动,跟在野狗身边的是他随身带的两个马仔,长得瘦高瘦高的。
线人留下的照片其中一张就是野狗,,那么野狗的身上必然有着重大的问题。况且,他两个还是老虎的左膀右臂,我一定得想办法跟他产生一些交集,以便日后的卧底工作,为避免怀疑,我点了一根烟,把肥仔直接扔在了地上。
林白在这里做生意,自然是认识野狗的,而且他还是一个很势力的人,见野狗来了立刻迎上。
野狗对着台球厅四周眉来眼去的,满脸堆笑的问:“老白,前天给我摆球的小美眉,今儿个来了吗?”
他身边的二人倒是没啥动作,一直跟在野狗的身后。
林白赶忙说:“太不巧了野狗哥,今儿个小婉出去逛街了。”
林白口中的小婉我认识,是林白的堂妹,长得很漂亮,正在上高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亭亭玉立的。暑假过来台球厅来做一些兼职赚零花钱的,姑娘很单纯,我对她印象还不错。至少人品上比她这个表哥强太多了。
不巧的是,林婉正好从洗手间拿着笤帚出来,被野狗刚好撞见。
道上的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况且这人还是没脸没皮的野狗,当机发狠问,“老白,这小美眉不是在这儿呢吗?几个意思啊?”
林白脸皮一绷,急忙圆场道:“嗨,你说说,我半天没看见她以为她出去了呢狗哥。”
野狗眼里只有小婉,一把把林白推开,迎上去说:“小美女,还认识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