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于夜幕降临之际开始沉沦于最深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天幕各处染上了片片漆黑的斑点,自黄昏短暂而逝,匆匆而过后,漫天的暗便已彻底统治了这片北方的土地,如同个个调皮的精灵,从不知哪里倾巢而出,流连于天门望城楼的每段地方,让夜的黑泽慢慢充斥这座即将迎来血战的古老城池,直至每块疆土都沦陷方可罢休。
望着愈渐幽暗的天空,望着即将被黑夜笼罩的大地,萧武一人脸色担忧的站在天门望城楼的最高处,他用复杂的目光扫视着个个于寒风吹拂下魏然矗立的战士,撕扯着颇为沙哑的喉咙,大声吼道:“萧家军的战士们,如今已经到了天门望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在你们背后的,是千千万万黎明百姓,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父老乡亲,在这里,我以萧家族长的身份命令你们每个人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敌人就在我们脚下的不远处,一旦他们有所行动,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点燃烽火,告诉兄弟们,殊死一战的时间到了,明白了吗!”
“是,萧武城主,我等将士定然不辱使命,守护天门望至最后一刻,守护身后的家乡,守护一个个父老乡亲,至死方休!”
萧武决然的话语刚落,震天动地的吼声当即从每个战士的口中迸发而出,透过漆黑的夜色,穿过呼啸的寒风,很快便传回了他的耳畔,清晰可见。
在这天门望殊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每个驻守在其上的战士都明白今夜是他们一生中最难熬的一个夜,也是这座城百年历史里最难熬的夜,它将决定一群人的生死,也将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是萧家能否在这片驻守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土地上继续留存的关键一战。
正因如此,即使夜色磅礴,即使寒风呼啸,每位守城将士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宛若尊尊不动如山的雕像,站于自己应战的岗位上,等待着那场死战的来临,等待着这决定人生一刻的来临,不死不悔,一战方休。
漫长的等待由此开始,半个时辰的时间悄然而逝,可在空气中弥漫的除了呼啸的风声外,别的什么都没有,而那风声似乎不会停息般,时断时续。
等待似乎看不到尽头,谁也不知道城外驻足已久的凛冬城大军到底在干什么,他们到底将在何时,从何地发起那急剧毁灭性的致命一击。
就这样,在极度的神经紧绷与久远的惊心胆颤中,抵抗已久的困意渐渐涌上了无数萧家军战士的心头,再也无法压制,唯有接受一条途径。
原本白日修筑守城工程就已令这些饱含热情的战士感到十分疲惫,如今又在幽暗的夜色里绷紧了这么久的神经,更是令这些战士感到心力憔悴,每分每秒都变得度日如年,仿佛只要眼睛一闭,就会彻底的睡去,哪怕再也醒不过来,也是无妨。
若非迎面吹拂而来的阵阵寒风实在吹得骨头都感到刺痛,城楼上的萧家军战士恐怕早已不是昏昏欲睡,而是真正的倒头睡去了,并且还是打呼噜打的最响,耳边放鞭炮都醒不过来的那种。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早已超越了身体的极限,就连精神都恍惚的不能再恍惚了。
“萧家军的战士们,都打起精神来,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熬过了今晚,机会的主动权必然掌握在我们的手上,凛冬城大军行军如此之快,是不可能步步为营的,他们所带的粮草应该只够他们坚持一天,如今已是消耗完了,可我们驻守城内,有着无穷无尽的补给,加油,熬过今夜!”
见得手底下的这帮战士每个都显露出一副昏昏入睡的样子,凝视了夜色良久的萧武难免叹息一二,他这才扯了扯喉咙,高声吼道,说出那激励人心的话语,乞求这些话语能给战士们带来一点点精神上的慰藉,让这个夜过去的快一点。
可现实的效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每当萧武扯着喉咙,以源气入吼震醒三军,这些疲惫的战士都只能短暂的苏醒片刻,片刻后便再复之前的那般状态,根本无法从骨子里带来的疲惫中调节过来,每块骨头都仿佛酥了一般的柔软,完全不受控制。
时间长了,就连萧武自己都感觉到了苦苦折磨着每位萧家军战士的那种疲惫,眼皮也是一直跟着打转,时合时闭,说不出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萧武明白,纵使自己实力超然,却依旧无法避免这般最深的疲惫,那岁月流逝万千后留下的残渣,已让这副历经百战的躯壳不再那么完美。
他终是老了,在新时代即将到来前,已然无法抹去旧时代的烙印了。
呼!
随着夜已渐深,城楼上呼啸的寒风时断时续,吹得挂在城墙各处的火把时暗时灭,使得昏暗消沉的火光渐渐消失于漆黑的夜里,朦胧的星辰划破大片黑云,悬挂于高耸的天空,更深的夜终于在苦熬里来临了,然而静谧也在这样幽暗的环境里成为在城楼上那个唯一的基调。
一切都是那般的静悄悄,悄无声息,却也掩饰了危险即将到来的信号。
最深的静谧里,时间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噼啪噼啪的声响突然出现在了天门望外的雪地各处,阵阵袭来,轻而浓密,仿佛万千虫蚁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