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也没有到李季云这样的年纪，自然是没有办法理解：

李季云这样生活在底层之人的挣扎。

阿尔布谷也不一定理解，但是他对属下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心。

即使是对完颜阿若，也不过是稍微上了那么一点点的心。

在阿尔布谷的心里，他手底下的那帮人，都是拿来用的。

既然是拿来用的，在干正事的时候，他们好用就行了。

其余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没有给他招来麻烦，那都不算事。

就像如今，李季云捧着一个小瓷瓶满脸委屈的过来找他。

阿尔布谷知道，那个小瓷瓶里面盛的，就是他让李季云去弄来的药。

既然他想要的药，被李季云送了过来，那么，李季云受了多少的委屈，这其实是不重要的。

不过，阿尔布谷依旧会在面上，安慰李季云一下，来宽慰一下李季云的心……

…………

阿尔布谷这样的问话，正中李季云的下怀。

李季云委屈道：“主人，您不知道，那两个小孩简直太可恶了。

小老儿不过是问他们要了点儿药，他们仗着完颜大人的宠爱，张口就问小老儿要了一百两银子。”

阿尔布谷一边接过了瓷瓶，看了看，却是没有打开那瓷瓶。

一边看向了李季云，有些意外：“你给了？”

李季云，阿尔布谷多少还是知道一点儿的，这人年纪大了，哪里有年纪大的人，反被年纪小的人欺负了去的道理呢？

因此，李季云虽然面上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在亦赫家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肯吃亏的主。

这会儿，这小老儿竟然真的给了那两个纯族小孩一百两银子？

阿尔布谷面善没有表现得有多惊奇……

毕竟，他到底是李季云的主人，虽然不会摆老爷架子，但是主人的威严，阿尔布谷他还是要有的。

因此，即使是阿尔布谷内心当中觉得：

李季云会白白吃亏，那太阳估计都要打西边出来了吧？

但是面上，阿尔布谷却只是一副波澜不惊，稍稍有些意外的样子。

李季云苦着脸：“不给不行啊。

主人，那两个小东西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他们当着完颜大人的面，就哭诉，说小老儿我觊觎他们的药方。

完颜大人听了之后，把我骂了一顿。

结果，完颜大人转身一走，那两个小东西，他们就狮子大开口地管我要了一百两银子。

还说我不给他们银子，他们就再去找完颜大人告状。

一百两银子啊，才买了这么一小点儿。

大人，你说他们黑心不黑心！”

这一番话说完，李季云基本上是用袖子捂着脸在哭泣了。

阿尔布谷瞧了一眼，道：“李大夫，您也别哭了，您好歹是在替我办事，怎么能让您花银子呢？”

——李季云年纪大，有时候阿尔布谷称李季云的时候，会用到“您”。

不过是让李季云听着舒心一些。

他们彼此都没有真当一回事。

阿尔布谷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桌上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字。

随后，便将纸拿给了李季云：“喏，李大夫，您拿着这个，去账房支银子吧。”

李季云看到阿尔布谷给他的凭条，有些喜出望外。

他看了眼阿尔布谷，看到阿尔布谷向他示意了一眼，意思是让他收下。

李季云也没有磨叽，立马就收下了：

——若不是这事牵扯到完颜阿若，阿尔布谷也不一定会给他银子。

阿尔布谷肯给李季云银子，也是怕李季云那个小心眼，把这笔账算到完颜阿若的头上。

李季云说的话，阿尔布谷不全信。

不过，李季云没能从那两个小孩那儿要来药，是因为有完颜阿若的阻拦，这个多半是真的。

而阿尔布谷，如今这么痛快地把银子，给了李季云，其实是因为还有一个原因：

——他看了眼手中的瓷瓶，问李季云：“李大夫，我将药分你一半，你能制出跟这个一模一样的药吗？”

李大夫有些吃惊，他原本还以为，主人让他把药要过来，是为了让他确认一下，这药真的对完颜大人没有什么害处。

结果……

主人竟然是想让他把这药研制出来？

虽然李季云在刚见到这药的时候，是有一些心动……

不过，这样……似乎有一些不好吧？

李季云看着阿尔布谷，眼中充满了迟疑。

阿尔布谷却有些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呀，您不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过来吗？”

这话说到了李季云的心坎上。

李季云点点头，道：“那老夫回去拿个瓷瓶过来。”

阿尔布谷“嗯”了一声，对李季云道：“李大夫，这药不过是一个小儿胡乱弄出来的，所以，您应该很容易摸透这药的配方对吧？”

阿尔布谷说这话的时候，便不再是之前那个好说话的主人。

李季云听出来了阿尔布谷语气当中，带着一丝淡淡的高高在上的调笑。

阿尔布谷向来是这样，他要手底下的人办事的时候，便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宛如神砥般的态度。

那时候，他手底下的，只是一群办事的人。

事情办好了，那是天经地义。

事情没办好，这人便从他的眼睛当中消失了。

他对手底下的人，向来没有心。

阿尔布谷问得平常，而李季云却答得严肃：“主人放心，属下定会办好的。”

阿尔布谷“嗯”了一声，对李季云笑道：“李大夫您快点去拿瓷瓶过来吧，这剩下的药，我还有用。”

李季云应了一声“是”，之后，便离开了阿尔布谷的房间。

——当然了，他没有忘记拿阿尔布谷给他的凭条。

李季云如今已经年过花甲，他有儿孙，且他的儿孙，医术平平，不像他，能够凭借医术，得到贵人的青睐。

他如今在亦赫家的时候，还能够庇护儿孙一二。

但若是他百年之后，儿孙可就得靠他们自己喽。

所以，为了儿孙们以后能够过得舒服一些，李季云得给儿孙们多攒些钱。

所以当初这一百两花出去，李季云的心，是真的痛。

如今大人既然要补偿给他，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