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歌这会儿已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依着楚老汉的话在炕头摸了一阵,将木匣子摸出来,正是当初她在铺子的砖堆里找到的那个。
她捧着匣子回到楚老汉身边,想要递给楚老汉,楚老汉却用满是鲜血的手在身上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她,道:“打开它。”
江楚歌接过钥匙,依言打开。
匣子里空空荡荡,原本装的那只镶有夜明珠的珠花已经被苏芸和楚柔母女偷去卖掉了。
她不知道楚老汉还留着这个木匣子做什么。
楚老汉虚弱地说,“下面,还有一层。”
江楚歌一怔,愣愣地伸手在匣子里摸索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哪里可以打开,秦影忽然伸过手,在匣子的中间轻轻一探,里面就弹开了。
上面的那层被揭开,底下的那层便露了出来。
匣子的底部,平躺着一枚玉佩,白如羊脂,上面还刻着一个“南”字,玉佩底下的穗子都是用金线络成的,沉甸甸的,甚是明亮。
江楚歌有些愕然地拿出那枚玉佩,即使她不懂玉,也看得出来,这块玉佩比之前那枝珠花还要名贵。
难不成这个,也是楚老汉捡的?
秦影在旁边看得清明,在看到玉佩上面的那个“南”字时,他眉睫猛地一颤,向来平静的眼眸倏然掀起惊涛骇浪。
“爹,这块玉佩……”江楚歌将玉佩捧在楚老汉面前。
楚老汉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拿过来,免得脏了玉佩,哑声道:“这块玉佩,是你的。”
江楚歌蓦地瞪大眼睛,“我的?”
“玉佩上的那个‘南’字,就是你原本的姓氏。你其实,是金陵南大将军和太师千金所生的幺女,南溪。”
轰的一声,江楚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劈的七荤八素,脑子一下炸了。
而她身旁的秦影,脸色丝毫没比她好看到哪去,脸色一片雪白,连带着嘴唇也一下子失了血色。
江楚歌是南溪,是南家失踪的那个小女儿……
这怎么可能呢?
“爹,您别骗我,我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南家的女儿,我是您的闺女啊。”
江楚歌整个儿慌了,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楚老汉眼睛里的光彩一点一点黯淡下来,他看着江楚歌,脸上写满悔恨,抬手想要摸摸她,却又怕自己的手弄脏了这张可爱的小脸。
“是真的……这块玉佩是你的,那枝珠花也是你的,是爹当年把你从南家抱走之时,怕养不活你,一并顺走的。”
楚老汉断断续续地跟江楚歌说着她的身世。
他原本是南家后厨的一个屠夫,专门杀猪的,那时他有个相好,是南家的厨娘,专门给南夫人制作糕点的,手艺一绝。
他们勤勤恳恳地做工,任劳任怨地伺候着主子,就想着等到攒够了钱可以到乡下去买一间屋子,他杀猪,她做饭,再生一窝小崽子。
可惜老天爷从来不曾庇佑过老实人,就在他求南将军把芸娘许给她时,芸娘那边突遭横祸。
彼时南夫人刚生下一个女儿,正是虚弱需要调养之时,极爱吃芸娘做的糕点,可那天吃完糕点后,突然身体不适,直接吐了血。
御医过来诊治,说是中毒的缘故,最后在糕点里试出了毒,芸娘获罪,被杖毙而死。
“我了解芸娘,她生性善良又胆小,绝对不可能害人的,更何况是给将军夫人下毒……”
楚老汉忆起往事,依旧说不出的气愤,眼底充血般的发红,“可他们却不由分说就要了芸娘的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命如草芥。”
他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我痛失爱妻,无处鸣冤。一气之下,做出了这辈子最大胆,也最令我后悔的事情……”
楚老汉睁开眼睛,对上江楚歌仍旧错愕的眼神,缓缓道:“……就是抱走了你。”
江楚歌摇摇头,眼泪扑簌簌地落,“爹……”
“溪儿,不要怪爹,爹是一念之差。”
楚老汉落下泪来,悔恨交加,“你打小就听话可爱,若在将军府,有将军和将军夫人疼着护着,怎会吃这么多苦,都是爹爹害你……”
他说着,重重咳起来,猛地喷出一口血,溅了江楚歌一脸。
江楚歌顾不得擦脸上的血,将玉佩扔到一边,赶紧上前扶住了楚老汉,“爹,您别说话了,省些力气,阿湛一定会救活您的。”
楚老汉靠在墙边,唇角缓缓浮起一丝笑容。
“爹这辈子,前半生有芸娘,后半生有你,算是没有白活。是爹对不住你,你拿着玉佩,去金陵南家找你的亲生父母,记住了……”
“我不去,我不去……”
江楚歌哭着摇头,“你就是我爹,永远都是我爹……”
“傻丫头……”
楚老汉气若游丝地唤出这三个字,拉过她的手,又扯过秦影的手,对秦影道:“姑爷,我把闺女托付给你了,盼你千万好好待她。”
“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楚老汉眼睛一窒,呜咽了一声,头重重垂了下去。
楚老汉就这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