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洁继续说道：“假设林中有一百万个猎手，可能有九十万个对这个标示不予理会；在剩下的十万个猎手中，可能有九万个对那个位置进行探测，证实其没有生命后也不予理会；那么在最后剩下的一万个猎手中，肯定有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向那个位置开一枪试试。因为对技术发展到某种程度的文明来说，攻击可能比探测省力，也比探测安全，如果那个位置真的什么都没有，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叶文洁女士，这是个有趣的故事。但你想表达什么？”

周文王反问了一声，但能明显听出他的声音中已经有一丝颤抖。

叶文洁自信笑道：“我自己给宇宙文明找出了两条公理：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宇宙的物质总量基本恒定，但生命却以指数增长！”

“指数是数学中的魔鬼，如果海中有一个肉眼看不到的细菌，半小时分裂一次，只要有足够的养料，几天之内它的后代就能填满地球上所有的海洋！一个文明只要掌握的技术超过了某个阈值，生命在宇宙中的扩张是很恐怖的，即使是我们人类婴儿般的文明，按人类目前的航行速度，一百万年后地球文明也可以挤满整个银河系。”

“而一百万年，按宇宙尺度只是很短的时间而已。按照这个推论来说，我认为整个宇宙可能已经被其他强大的文明所挤满了，谁也不知道整个宇宙现在还有多少空地方，还有多少没被占用的资源。”

“你的推论很有趣，但……”

周文王的声音说道，“你说宇宙可能已经被文明挤满，但为什么看上去却空荡荡的？你的逻辑无法自洽。”

叶文洁冷冷说道：“这是因为猜疑链的存在。文明之间谁也不知道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的，一个文明主动联系另一个文明的话，可能收获对方的友谊，也可能收获对方的炸弹。这种情况下，凡是知道宇宙是一片黑暗森林的文明，都懂得隐藏自己，除了地球这样还懵懂不知的新生文明……然后你们三体文明用血腥、残酷的事实，将这个道理赤（河蟹）裸裸地告知了我们！”

对叶文洁这些话，周文王选择了沉默。叶文洁毫不在意，冷笑着说道：“我经过多次的尝试，已经能够操控我的梦境，我现在能随时进入梦境，接触到梦境中的外星世界。感谢你们教会了我如何标示一个星系和星球的三维坐标图，我现在随时可以向其他的外星文明发送你们三体世界的精确坐标。”

周文王不在沉默，说道：“叶文洁女士，请你冷静。你一旦这样做了，地球和太阳系的位置也将会暴露，外星文明完全可能追踪着你的梦境，找到地球和太阳系的精确位置。”

此时，天光渐明，星星在一颗颗消失，仿佛无数只眼睛渐次闭上。而东方正在亮起的晨空，则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在慢慢睁开。

不管是不是世界末日，蚂蚁等生命依旧继续着亘古不变的生命活动。叶文洁抬头看着光明和这美丽的世界，微微笑道：“有什么关系呢，我早已经是地球和人类的罪人，我在做一次同样的事情，不过是让我成为两个文明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罪犯。对于所犯下的罪行，我对两个文明表示深深的歉意，但不会忏悔，因为这是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