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陈太后扬手甩了卫茂良一巴掌,清脆到承明宫殿内殿外近百人听得清清楚楚。
“卫茂良你杀了太子!你当时放下弓太子就可以活下去,你为什么不放下?你以为你本事大过天,你以为事事都如你预料,这就是你狂妄自大的代价,当初该死的是你!”
女人尖锐的指甲在卫茂良的脸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他跪地抱拳的姿势一动不动。
“太后说得对,太子薨逝,臣难辞其咎。今后追究责任,臣也绝不会有任何推诿。但是太后,”
承明宫外已传来神策军与翎骁营零零星星的打斗声,卫茂良越说越急。
“如果当时臣跪下受缚,数千翎骁营兵士引颈待戮,河东军兵力尽失,张怀恩占着关中兵权,朝中内外无人再能制衡。太后与太子或能保命一时,但一定不能安居一世。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废了太子,包括太后您。”
他一顿。
“或许这么说过于妄自尊大,但臣所言句句属实。当时的情境下,只有臣活着,与张怀恩孤注一掷拼个你死我活,太子,太后,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唐皇室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当务之急,应当快速清理张怀恩余党,剿灭神策军中负隅顽抗的内侍,趁机将禁军的权力收归陛下所有。”
余光瞥见太后还是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怀中牢牢抱着已无声息的太子。
耳边,院墙之外的打斗声愈发激烈。再往远处,不知张怀恩已死的神策军援军,正在源源不断地向承明宫涌来。
卫茂良双膝跪地,整个人伏了下去。
“太后,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用太子的命换来神策军群龙无首的大好局面,就要错过了。”
晨光熹微,周遭的一切逐渐明亮。并不知晓承明宫中事的皇帝陛下和若昭,还在含元殿东偏室下棋。
下了一夜的棋,若昭胜多败少,陛下胜少败多。
王朝贵也垂手敛容在一旁看了一夜,献给陛下的匕首大咧咧就摆在棋盘边。
皇帝陛下把手中的最后一把棋子丢回棋坛,伸了伸懒腰。
“不下了。听萧家那小子说,你棋艺不好,现在可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当然不是这么回事。
她与萧岚下棋,每次开局即走天元。她只是想试试,天元之局,到底行不行得通。
棋局只有横平竖直的格线,无论起于西北、东北,抑或是东南西南都一样。但天下格局不同,天时、地利、人和,瞬息万变。
西北关中腹里兴起,源于地势易守难攻,土壤沃野千里。如今关中粮不足以自给,随时随地都有天灾人祸,早就不再适合用作王气汇聚王者起家之地。
属于关中的时代,始于周秦,历千年而至唐。
也该结束了。
她目色幽深地看向窗外,含元殿外,数千翎骁营与源源不断的神策军,你死我活地,打了也该有整整一夜了。
无休无止地厮杀,杀了一批又一批。含元大殿前的广场,堆坑满谷的是士兵的遗体,血腥气已经传入被火烧得四处漏风的含元殿中。辽阔无垠的天宇中,乌鸦在低空盘旋嘶鸣。
太久了。无论是喊杀声还是血腥气,来来回回地感官冲击已经到了极限。神策军的援兵越来越不济,数千翎骁营已经被消磨得只剩最后一点力气。
双方都在无休止地来回厮杀,试图探明对方最后崩溃的底线。
日光渐渐东出,照得大殿金光闪闪,照得满城熠熠生辉。
丹凤门外,自远而来的哒哒马蹄踏出清隽的步伐,为濒临绝境的含元殿前,带来一阵清风。
若昭眸色亮了亮。
他来了。
恭送太子殿下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