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以为,冯征截获的信件,是丽妃阿史那氏勾结母国西突伪造,最后假意落入冯征手中。因此,这几年她把目光放在西突厥的奸细上,等着敬王出手,又等着李君毅那边传来的消息。后来随着阿史那燕如的出现,她才发现,丽妃所掌握的恐怕不过是皮毛。
那冯征的动机,又一再成谜。
想不通,又要硬着头皮上。豪气万丈想要一洗冤屈的背后,是如临深渊的战战兢兢。
另一头,同样被封禁不得出府的,还有清泉宫的宁妃。照顾着小语睡下之后,她依旧倚着西窗看书。
只是很久没有翻动一页,暴露了她某种难耐的心绪。
她只知李世默已经动手开始翻案,具体进展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过一切会来得如此突然。埋在陈太后卫皇后身边的秦嫔还没有传来消息,丽妃身边的沈青绾,也没有任何动静。
滴漏声不绝,随着烛台的跃动一声一声敲击在自己的心上。
重华宫中的萧贵妃也没有睡下,她倚在天鹅绒的软塌上,霁蓝色的缎面睡袍映着苍苍茫茫的天。还有窗外隐隐传来的,李世谚夜读兵书的声音。
无衣已经是第三次催促着萧贵妃睡下。
“就来。”
她应付了声,没挪窝,只是伸手去剪风灯里碍眼的烛芯。
没剪上,灯花炸裂溅了她一手。
十指连心,她攥紧的手扯着心脏一阵阵生疼。
“无衣,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发现,连个念想都没有。”
封禁在府中的薛珩已经在母亲的住所前跪了一个时辰。冬日地砖冰凉,对已过知天命年纪的薛珩并不友好。为了这一次无端的自作主张,把母亲牵连进这乱局,也该罚。
他幼年丧父,母亲为了保住这个独苗苗不许他从军。“萧家文臣薛家将”的童谣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最远又最近的传说。他是薛家的外人,隆平九年后也是朝堂的外人。或者说被母亲保护得过分妥帖的他,从小就像这个世界的外人,他永远躲在郁郁葱葱的松柏之后,冷眼看着世间喧嚣。
隆平九年龙门薛氏案爆发,他的冷眼也意外成了保命的护身符,活着,却成了漫长没有尽头的耻辱。
所以他收留了薛琀,他相信他所说的另有隐情,他相信这个荣耀的姓氏所能予他的种种骄傲。又或者说——
更像某种迫切的连接与归属。
杨秉廉看着师妹送来的两个证人,某些隐微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三年前他还未涉及刑法一事,对薛家案中的疑点一直念念不忘。他曾给前任刑部尚书,也就是他的叔父写信询问过薛家案一事,每每修书,亦总是石沉大海。
他想,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而在靖恭坊的凉王府,十二年只对李若昭打开的大门,在几日前迎来另一位不速之客后,陷入了久久的不平静。
宣王李世默要为曾驻扎西北的朔方军节度使薛骁敬翻案洗雪,敬王拿着薛家案遗民薛琀的手信,登门请求他适时声援。
凉王李若昊向西眺望,既无红日落幕血染西天,又无长河渐落群星将沉。只有沉沉天幕中隐约不可见的宣政殿鸱吻,背后是西北一望无际的风沙烟幕。
闭门不出十二年,也该出去看看了。
长风欲起,而万物止息。自西北而来的黑云,压得整个长安城万籁俱寂。
只是十一月七日,从西北边塞萧关传来紧急消息——
萧关守将冯征,暴毙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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