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默回眸,御史台下侍御史。御史台的人,多半也是御史大夫陈瑜民手底下的。
这个反对的声音是对的,应该,且合理地来源于御史台,华阴陈氏陈瑜民控制的御史台。
这样的声音并不足以为惧,李世默朗声答道:“因为逻辑是通的。
“假如这些证据全部属实,常人唯恐避之不及。薛琀作为薛将军族侄,只要他不递那一份证据,薛将军便不会被处死。只要薛将军不倒,他便可高枕无忧。他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要亲手毁了自己的保护伞?正如侍御史所说,薛琀此子唯利是图,他为何要一条最不利自己的路?”
针锋相对之声又起,“也有可能是此子见薛骁敬回京,以为勾结外敌之事暴露,急于与薛骁敬撇清关系,当个污点证人可免一死。”
李世默煞有介事点点头,“有道理,但是——
“并不足以解释所有的问题。”
李世默转身,袍袖如清风旋转,他直直地面向异议不断的侍御史,浅浅一拜。
“还请大人回答,如果薛琀成了污点证人,活罪以免,逃刑成功,那他为何要返回长安城中,躲到薛大人这密不透风的地下室中?”
“保命之举罢了。”
“没错,但他瞒得过薛尚书一时,能瞒得过薛尚书一世吗?”
“多半因为,薛琀也无路可退吧?”
“说得对,”李世默扬声点头,“那再请问,薛琀为何会无路可退呢?”
“薛琀举报薛骁敬,害得薛家满门抄斩,薛家后人必然欲杀之而后快。”
“薛家还有后人么?”
李世默苦笑。
连薛瑶那个深闺少女都未曾逃过一死,还有谁能活着?
“当然也并不绝对。”他无奈地勾起嘴角,“薛尚书就还活着。但薛尚书作为薛家后人,却并没有杀了薛琀。这又是为何呢?”
李世默自问自答道:“由此可推断,知情的薛家后人早已不在人世,而不知情的薛家后人,更多的,是想利用薛琀了解薛家案的原貌吧。”
他一顿,言辞缓缓却流畅至极。
“不妨这样推测,活下来的薛家后人,想杀薛琀的,能杀薛琀,能追杀到薛琀走投无路的,几乎没有。”
一番对话你来我往,酣畅淋漓。满朝敛声屏气不发一言,大抵都在竖起耳朵仔细听。
显然这个点已经推至绝境,陈瑜民终于站出来打了个哈哈。
“宣王殿下咱们心平气和地说,”他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意,“既然殿下觉得薛琀投奔薛尚书,不是为了躲避薛家后人的追杀,那又是为何呢?老臣愚笨,还请宣王殿下指点一二。”
因为薛琀在外面活不下去了。
那天在薛珩府上的地下室里,薛琀是这么说的。
但这个说法很模糊,更何况短短一日与这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薛琀说话总喜欢说一半藏一半,看似油嘴滑舌有求必应,仔细一揣摩实则非常模棱两可。这样说话,虽句句属实,却很容易迷失关键的信息。
所以,李世默这些天关在崇文馆,听着隔壁如松涛阵阵吟啸的读书声,重新又将整个案子梳理了一番。
“本王怀疑,薛琀确实在躲避追杀,而追杀他的人,应该就是——
“萧关守将,冯征。”
激动人心的朝堂戏来了||ヽノミ|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