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发现了。
来者是冲着薛琀的,也是冲着他的。
更准确的说,就是冲着他见薛琀的契机。
是谁?又是谁传递的消息?背后的推手又是谁?
李世默眉眼如炬直直刺向薛琀,脑中飞速转着。
薛琀却还赖在地上,向着他摊手,显得漫不经心。
“殿下……”
斜上方的地道口,传来薛珩断续的声音。
然而很快被粗暴地打断,脚步声就在头顶此起彼伏,呼吸声就像从四面吹来的风,山雨欲来而风满楼。
地道口上一片阴影闪过,一个猫着腰侧着身的人,不紧不慢向下挪步。
黄土在脚下厮磨,悉悉索索似有尘土如雪片纷飞。
“宣王殿下,老奴奉旨前来抓捕要案逃犯,您怎么在这儿?”
张怀恩。
神策军兵马使张怀恩。
跟他的亲弟弟张怀德相反,李世默其实极少与他打交道。上次还是一年多以前,长安城外子午峪,他带着北衙禁军的关河,解了他与敬王的僵局。
但这个人,又是扎扎实实活在他的周围,巴蜀一事的背后有他,龙门薛氏案子背后有他。甚至,假使确如若昭所说,他利用秘门易容术在长安城广撒探子,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所不在。
李世默仰头看他,背靠地道口一方狭小的天光,面朝地下室的煌煌灯火,两簇光源竟生生切割出明与暗。
“张大人来得巧,问得也巧。”李世默冷冷看着来者,“本王也要斗胆一问,张大人,又是如何恰巧出宫,又是如何那么巧,抓到逃亡了三年的罪犯?”
知道薛琀在此处的,除了他自己,应该只有薛家兄弟。自己断然不可能,薛琀,他连这地下室都出不去,谈何勾结张怀恩?
是薛珩吗?
他警惕地向着入口望去,看不见,薛珩该是被制住了。
“老奴是奉旨行事,这话,殿下还是留着问圣上更好。”
张怀恩笑吟吟,不过这笑意也是毫无温度的。
“既然老奴到了这儿,和罪臣薛琀相关的一应人等,殿下、薛大人,老奴皆要带回去面呈圣上。总之,是要见陛下的。”
张怀恩说的对,关于薛家的案子,迟早是要见的,只是没想过会这么早。薛家的案子还有疑点,就算薛琀承认,他与冯征伪造了薛将军通敌的信件,也交代了伪造的原因。
可冯征的动机呢?
还有,这么明显的栽赃,薛将军为何不向父皇申诉陈明?
他应该有机会的。
张怀恩慢慢踱着步,停在薛琀面前。地上地下一片死寂,干草在他脚下被磨得扭曲。
“薛……将军,别来无恙。”
薛琀还是笑嘻嘻,他抬头,来来回回把面前这个人打量了个遍。终于懒得把腿盘起来,箕踞撑地而坐。
“张大人看来是打算把我从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带出去,薛某人感激不尽。”
薛琀双手一摊,“张大人,请吧。”
几个兵士手脚麻利地把薛琀押了出去,李世默沉下眸子,牢牢盯着整个过程。其间几个兵士,凑到他身边,大有也要上前押解他的意思。
李世默下意识把手甩开。
张怀恩也不恼,冲着抬高了声音,“殿下识大体,还用你们这些人动手动脚?”又一边向着李世默盈盈赔笑。
“殿下得罪。”
一步一步重新回到地面,十一月的正午,窗外的阳光原本不算大亮,从满目黄土到天光明媚,竟让人炫目到睁不开眼。
周围并无多的甲兵,除了几人留在房中,牢牢围住了薛珩。那些数不清的脚步声,该是在屋外。
透过窗棂,极为刺目的,是包围薛府的神策军手中的粼粼刀光。
李世默征询的目光看向薛珩。
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