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殿下是觉得此事关切重大,不可妄下结论,宜付有司之后再细加查察。”
“常大人说得对,”杨秉廉也应和道,“此案人证物证逐渐浮出水面,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还请陛下容后细查。”
裴济、韩晟、连带着不怎么说话的礼部尚书蒋其华纷纷出列道:“确该详查,请陛下容后再议。”
“哎呀!”
李世训看到这阵势,啧啧向后退了两步,“哪里需要这么大的阵势,本王就是诚心诚意请教一下兄长,兄弟之间的说话呢,”他亲昵地冲李世默笑笑,“三哥,你说是吧?你就偷偷给我透露个准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算是看得糊涂了,不及兄长多有历练又百官拥戴的本事。”
李世训言语间带刺李世默又怎会听不明白,无非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太子、提醒父皇他日益壮大起来的势力。
他转身,定定地看着眉眼带笑的李世训,余光瞥见宣政殿如林的沉默与殿外阴翳的天。
“敬王真的不知吗?”
不说话的人真的不知吗?
“请北燕骑兵横行关中,屠戮甘凉的人,是谁?”
“世默!”
还跪在他身边的凉王低喝一声,伸手,狠狠地拽了一下他袍子。
别说了。
这么多人还拦不住你么?
直到一个不温不凉的声音,在他头顶淡淡响起。
是许久未开口的皇上。
“世默,你在反驳的,究竟是什么?”
他在反对的当然是,延请北燕铁骑入境的陈太后,还有满朝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等等。
李世默突然意识到一个很诡异的问题,如果没有北燕骑兵杀入关中力保父皇登基,登上大宝的未必是他的父皇。可能是悼太子,也可能是晋王,可能是跪在脚边的凉王。他甚至都不该站在如今的宣政殿,不该以这样的身份,身处此时、此刻、此境。
如果父皇得位不正,那他这个皇子究竟还有何意义?
就算父皇与太后再有诸多不合,在登基上的利益却是完全一致的。他在反对陈太后,又何尝不是在反对如今父皇?为臣者的权力尚可说来源于国法,而他作为一个皇子的所有权力,却又偏偏全部来源于他父皇。
所以父皇允许他翻隆平九年的薛家案,允许他把罪臣一个个带上宣政殿来回折腾,却唯独不许他,替安和元年的薛将军说一句辩解的话。
父皇的心中早已选出了最妥当最功利的办法,也是对满朝最有利的办法。陛下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保住了陈太后的清白,也保住了他的清白与正当。
而他李世默所有的辩解,都是在为自己铺下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