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想起十几日之前,他抱着枕衾从耳房出来,就看到她把自己从轮椅上摔到地上,然后再从地上,依靠两只细胳膊,把自己的身体拉扯着撑上床榻。
那个画面,曾经一度让他心悸良久。
以后,我照顾你,好不好?
可是这话他不能说,就算已经下定的决心,也正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他不能说。
那换个说法。
“之前,你是不是答应过我,等到巴蜀事定回长安之后,你会想办法,搬到宣王府住?”
确有其事,就在今年初,李世默刚拆穿她的身份不久,为今后请教方便,便请她去宣王府住。她当时没忍住,答应他会想想办法。
话题转换太过突然,若昭托着脑袋眨眨眼,这哪儿跟哪儿?
“是……是啊。”
好,那就好,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李世默暗暗许诺,面上倒是努力装作一副云淡风轻。
“你是不是要感谢我今晚做的长寿面。”
这又是哪儿跟哪?
往常他们聊天,所聊无非长安政局,世家背景,党派纷争,外加如今大唐各藩镇局势,这些事李世默不熟,向来都是若昭主导。哪一次变成这样,自己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若昭张嘴,想着怎么也要底气十足一点,话说出口还是支支吾吾。
“是……是啊。”
“那今年,我的生日,你也要给我准备一份礼物的,对吧?”
李世默难得也弯下腰来,矮几对于跪坐着的他的身高而言,确实太矮。他向前凑近了些,眉眼皆是笑意。
这是自然。
往年他们俩明面上不算熟。李世默的生辰轮不到她这个做姑母的送礼物,去年风波庄庄主的身份,送生辰礼物,似乎也不太说得过去?
如今确实大不同了。
若昭顺着李世默的话想了想,他是哪天生日来着的?
李世默的一切若昭都很熟悉,连同他的生日,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只是时至今日再想起这个日子,想着想着,她的脸再一次,很不争气地红了。
李世默的生日在——
七月初七。
七夕节啊!
都说七夕生的孩子,最是情长意重。那些年在云山,她不是没幻想过偷偷给他塞生日礼物,就当是七夕节偷偷送他的东西,全当给那些千回百转的心思一个出口。
可她不能啊,说不清,道不明的礼物,平添些许羁绊,也是平添的麻烦。不如一开始他们就不认识,风波庄庄主是庄主,长公主是长公主。两个人,两条全然不相交的轨迹。
所以后来,再多起起伏伏的少女心思,一汪冰凌碎裂迸发了的一江春水,也被日复一日的挣扎折磨勾心斗角磨成了长流,长流似逝川。
“到底送不送?”
见她许久不说话,李世默又向前凑近了些。笑意更深,以至于像个小孩儿撒娇赖皮要糖果一般,盯着若昭堪称千变万化精彩绝伦的表情。
“送……当然送。”若昭硬扯出一个笑容,“你都给我做长寿面了。当然要送。”
“那好,你可别忘了。”李世默脸上终于带上了奸计得逞的笑意,“我的生日是七月初七。那个时候不出意外,你肯定在宣王府。那天,我等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