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若昭想到接下来要发出的声音,面色潮红更深。让她发出那样的声音,尤其是当着……他的面,该是多难堪。
她咽了咽唾沫,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她喉间破茧而出。却淹没在唾沫下咽的咕噜咕噜声中,只剩下微张的唇瓣翕动。
“啊,啊……”
不对不对,这是惊吓的声音而非鱼水之欢,听上去还不够像。
这也不能怪她,若昭垂着脑袋,此类春帷之事她真的真的毫无经验。掰着指头数,唯二的来源,其一是出嫁前宫里的嬷嬷塞给她一本小册子,教导她如何侍奉夫君。她出嫁之意本不在此,草草瞟了一眼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其二大概就是偶尔听风吟胡诌似的说起她看的那些话本子上的故事。
让她想想,那些故事上是如何描写女子耽于欢好的?
若昭脑海中闪过一鳞半爪的抽象词汇,像蛛丝一般断断续续漂浮不定。真是的,什么销魂蚀骨,柔情蜜意的,也不说得具体些,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何模仿?
硬着头皮上了。
“殿下……你轻点,疼……”
大约是第一声叫出来之后压在心头那个难堪的石头骤然卸去,虽然她还是死死垂着脑袋,双手绞在一起绞得她指节发白,脸上却是一层一层染上酡红,胆子倒是比先前大了许多。声音愈发柔媚娇羞,跟黏了糖似的莺啼婉转。本是清风朗月的夜空,被这软糯挠人的声音浇上几分醉人的春意。
“殿下……你慢点,慢点……”
“哦不,别停,你弄得我好……”
最后那两个字若昭实在无法张口说出来,一口气憋着,连带最后那声尾音一虚,压抑的气流随着她娇羞颤抖的身体中涌出。小猫抓似的喘息,听得站在一旁李世默浑身热浪一滚。
昭儿!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她在干什么,窗外听墙角的的,无非是来听听他们今夜的动静,偷听他们的盘算。最能打消来者疑虑,又最能催着窗外之人离开的办法,确实是若昭这一种。
可是。
可是……
李世默背过身去,不知道是从首至尾,还是从脚到头,不知道是酒意上头,还是心里的鬼在作祟。
鬼使神差地,他想到一个词——
至深至浅。
之前公孙枭在夜宴上调笑他们的词,他还怒斥“相鼠有齿,人而无仪”的词,就这么大剌剌地横在他的脑海中,连带这个词描绘的某种画面,骤然横亘在他面前。甚至连画面中的女主角都变成了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甚至连视角,都从旁观转为亲历……
“砰”
李世默下意识地一拳头锤碎这不堪的画面,却刚好捶在床架上。黄梨木制的床架发出闷闷的一声。
若昭寻声望去。
“他,走了……”
“嗯。”
李世默背对着她,哑着声音发出一声闷哼。
“那个,”若昭在看到李世默始终不愿转身的样子,原本就难为情的她更是大窘,不知道多少种想法在她脑海中神仙打架几回合,她决定还是解释道,“刚刚……对不起,事发突然,这样处理,会比较快……”
“我知道。”
李世默极少打断别人说话,更何况是她。
他转过身,原本清澈的瞳眸被红血丝搅弄成破碎的星河。更准确地说,只有深不见底的暗夜,星光倏忽一闪,便被更深的夜色吞没。
当脑中那些“至深至浅”的画面落到具体某个人身上时,他不可避免地想到……
对,她是一个出嫁妇人,这些床笫间的事,她本就经历过啊。
和另一个人一起经历过。
不是他。
他甚至连资格都没有。
连这么想的资格都没有。
有点委屈,有点不甘,甚至还有点恨。他回头,刚好看见坐在窗边垂眸的她,面色酡红,唇色嫣红,苍白的被朵朵红晕遮掩,茜色的裙摆层层堆叠。
桃花在盛开。
像那一年桃夭胜雪,十里红云。
李世默脑中的那根弦,突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