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父皇,儿臣举荐潘持净确实不当,因为吏部本身就有更好的人选,吏部侍郎薛大人在吏部兢兢业业十几年,是最熟悉吏部的人选。我想……三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敬王微微挑眉,看向宣王李世默。
好一个一箭三雕!浸淫朝堂二十多年的中书令萧靖一眼就看出了敬王的险恶用心。现任吏部侍郎薛珩熟习吏部事务,确实比太子举荐的人要合适得多。这样一来,皇上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起用薛珩,一则敬王举荐吏部尚书成功,今后薛珩也得卖他一个面子;二则薛家人两年前刚刚遭遇灭族之祸,敬王却举贤不避,向朝野彰显了他公允求贤的名声;其三就是那最后一句话,明明白白指向宣王李世默,举朝皆知李世默和薛家有婚约,而薛家处刑就是横亘在他们父子间一条说不清道不明的沟壑,如今敬王点名问宣王,用心险恶,昭然若揭。
李世默并没有萧靖那么敏感,但这最后一句话的火药味他是无论如何都忽略不了的。确实,薛家罹难,薛家二小姐血溅刑场,那是他和父皇之间无形的隔阂,是他们父子间谁都忽略不了的事实。而敬王把这父子间的隔阂拿捏得恰到好处,如果他李世默应和了一声敬王的提议,满朝皆会怀疑薛家和宣王的关系可能远非一纸婚约那么简单,进而还可能猜测他对皇上当初的决策不满云云;如果他李世默否认了敬王的提议,但薛珩确实是最熟悉吏部的人,陛下和满朝官员又会觉得他为了明哲保身,不分是非。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就想起来纱帘后的庄主对他说过的话:
“不论皇上如何征求您的意见,您只需要说一句全凭皇上做主就行。”
好盘算啊好盘算!李世默心里默默赞叹道,庄主只怕是早就知道敬王来者不善,一早就提醒他朝堂险恶,需收敛锋芒韬光养晦。
“国家大事,向来由父皇圣裁,儿臣谨听父皇决断。”
李世默声线清冷,语调波澜不惊。明明是向着皇上行礼的姿势,远远瞧去却是玉树临风一般清雅。
皇上坐在上面把两个儿子的你来我往看得一清二楚,两人心中各自的弯弯绕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李世训确实聪明,进退自如游刃有余,就算犯了错依然能从容不迫顺势而起,还不忘敲一棍子对他可能有威胁的人。这样反倒是衬得李世默被逼无奈,在弟弟的锋芒下退避三舍。
可是被逼无奈的又何止李世默一个人呢?就算他李若旻贵为天子不也是被逼无奈呢?因为别无选择,所以一个薛家人的幸存者,两年前刚刚被他灭族的薛家人,倒成了唯一的选择。
“陛下……”陈瑜民一看情势大为不对,立马跳了出来。
“薛爱卿确实是最熟悉吏部的,敬王所说,准了。”
皇上生怕陈家人搞出什么新动作,立马打断了陈瑜民的话。
“陛下,陛下!”陈瑜民不把这番话说出来就不甘心一般,“敬王首次举荐的人就有问题,如今又举荐了逆贼薛氏的族人,不能轻信呐……”
“正因为是逆贼薛家的族人,当年审理薛家案子的时候便对薛大人反复审查,确认薛大人持身清廉中正,未曾介入薛骁敬谋反一案才对薛大人网开一面。”说话的是王朝贵,他也是要阻止太子一党的人,自然不会把说话的机会交给陈家人,“陈大人难道不记得了?”
陈瑜民噎了一口气。
下面终于有了应和的声音:
“对啊,吏部侍郎薛大人就很适合嘛!”
“薛大人在吏部那可是兢兢业业十多年呢!”
……
“没什么的话就有劳薛爱卿了,”皇上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百官安静下来,“退朝吧。”
李世默站在班列朝臣中,突然觉得很讽刺。两年多前他几乎不曾上朝,当初也是这样吧,众人皆要薛家死,便墙倒众人推。如今情势逼迫一个薛家人上位,又众口一词地推举他赞扬他。
这朝堂的风,向来是比其他地方吹得更猛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