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战争,圭璟荠是败了的,败得一败涂地。
很多时候,就算你有抗衡的能力,也未必斗得过造化弄人。
后来,史书对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记载也不过寥寥数语:“景庭二年末,阳帝破景都康城,景主败走,殁于途中,享年六十,谥号殇。”
若时光倒流,重回当日,老皇帝对自己的这一决定应该是后悔的。
可就算听臣子的话,晚几年再挥师北上又如何,能改变得了这一命运吗?显然不能。
唯一可能的是,他会因此多活几年,王霁光也不会被他给气死。
其实那天在对阵杨无歌的时候,他本来是可以赢的。
杨无歌带来的那只瘦得跟猴子似的沙妖,本打不过被他唤起兽性的苍狼。
他将苍狼困于太极殿内,等候敌人的到来。
杨无歌看见只是一头狼,本来还是挺淡定的,一直到以快著称,所向披靡的沙锦被眼前这头狼妖咬得伤痕累累,无论再怎么攻击都比不上对方时,他才意识到,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最后梁辰杨无歌都加入了战斗,可还是无法扭转败局。
让杨无歌感到奇怪的是,锁妖笼对嗜血苍狼没用!
这让他很不明白,一只道行不到三千年的狼妖,怎会厉害至嘶。
他做梦也想不到,圭璟荠为赢他,竟用了半城人的性命作为献祭,唤起苍狼兽性。几十万人的灵魂增幅,岂是区区锁妖笼能困得住的。
论狠,圭璟荠一点也不比杨无歌少。
可他最后还是输了,输在人算不如天算上,输在一个女人身上。
那一场大战,直打到天昏地暗,风云变色。最后,苍狼沙妖双暴走,场面彻底失去控制。
圭璟荠发现不对劲,在毁灭降临前,从暗道里逃了出来,策马狂奔,远离皇宫这个战斗中心。
巧合的是,他刚好看到石头渡上停着一艘小船,一个披蓑戴笠的老渔夫正背对着他在船上垂钓。
他看了眼身后越来越重的妖气,怕继续留在城中不安全,忙跳上渔船,命令渔夫立刻离开这里,往对面白鹭洲开。
既是客人的要求,渔夫自然不敢耽搁,放下鱼竿,取过竹竿朝河中央的芦苇荡中缓缓驶去。船忽然在湖中停了下来。
圭璟荠不明所以,问渔夫怎么回事。
只见原本佝偻着腰的老人家忽然站直了身子,脱下斗笠蓑衣,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似笑而非笑地盯着他看。
那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特别是那双爱皱的眉毛,因经年累月的沉思,如今凹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就是不思考,痕迹也是会停留在哪里,不再舒展。
“蓼生。”他喊出眼前人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欣喜。
这人生生死死,已被谣传无数遍,他早已分不清期中的真真假假。
可在萧枢眼里,他似乎是永生的,无论外面如何传说,萧枢都只相信他一定会活着!
蓼生面色阴寒,扯了扯脸部肌肉,“亏得陛下还记得我!”
说话间,几道银光从他手中飞出,直透圭璟荠胸前肌骨。
老皇帝只感到五脏六腑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口鲜红的液体从喉咙涌出,满口苦涩腥膻。
“为何杀朕?”他不解地问。
在圭璟荠眼里,蓼生不是外人,他是跟王霁光一样的家人。在萧枢手底下供职的那些年,蓼生不止一次救国他的命。他那瘫痪了大半的身体,也是经过他一番努力恢复知觉的。虽灵敏度不如从前,可却比什么也做不了的残废好太多!
“这是你作恶多端的报应!”蓼生双眼泛红,揪住他的衣领,目露凶光,眼泪顺着他脸上的褶皱布满整张苍老沧桑的脸,“我的女儿,才十三岁!她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连她都不肯放过!她还是个孩子啊!就因为长得像你姐,你就强行占有她!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混账,我就不该救你,我应该趁早杀了你!”
蓼生明知道他中了自己的五脏绝命针命不久矣,可他依旧不解气,用匕首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捅。
孩子死的时候有多痛苦,他就得让这禽兽的痛苦翻倍,再翻倍!
沃雪是蓼生与王氏所生五个孩子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其余四个,他一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一个是能够熬过三岁的。去之前更是毫无征兆,睡一觉就没了,连让他这个爹抢救的机会都不给。
后来,在第四个孩子去世的时候,正好有一个道士路过给出了答案。
说这孩子得的是无魂之症,就是再厉害的大夫,一个没有魂魄的肉体,也没法救活。
他求道士给孩子招魂,道士却摇了摇头,说本来就没有魂魄,怎么招?
孩子是靠着在母胎的灵气才活到现在的,无力回天。
让他再等一等吧,或许,下一个就是转机。
夫妻两信了,辛辛苦苦等来了第五个孩子的出生。
沃雪跟其他四个孩子一样,一出生就是粉雕玉砌得可爱。已近半百的王氏,看着又是爱又是怜,盼着望着,希望她能渡过三岁的难关。
只可惜,王氏没等到女儿三岁,就撒手人寰了。
孩子是长大了,妻子却没了。
对这个好不容易养成的孩子,他可是把她当成了稀世奇珍,除了宠着就是护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爱妻留给自己的唯一希望也弄没了。
可谁知,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当年的圭璟若。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果然,他的这个预感,很快就被验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