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谈判(6)(2 / 2)

一旁的丧乐响起,浩浩荡荡的队伍将楚栖暮的棺椁朝着东边的公主府抬去。

“好了,这一世你们也算是圆满,时间到了,去过你的生活,神选之人出现了我自会去找你们。”

楚栖暮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发冷,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冷,冷。”

“嬷嬷,求您给二公主请个太医吧!求您了!”

“求我有什么用,这皇陵哪里来的太医。”

“大公主那里不是……”

“贱蹄子,尊卑不分了是不是,大公主是多尊贵的身份,想要大公主的太医给你主子诊治,你也得看看你主子有没有那福分,不怕折了寿啊!”

话音一落,那穿着富贵体面,但面相刻薄的老妇人抬脚便狠狠地将本已跪在地上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踹倒在了地上,嘴里咕嘟了一声真晦气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间空荡破败的屋子。

趴在地上的丫鬟一手捂着刚被打的通红的脸,一个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随后慢慢地朝着一方简陋的纸屏风后走去。

“公主,奴婢对不起您,奴婢没用,连个太医都给公主请不来。”

丫鬟看着床上面无血色地人儿又止不住地悲从中来,急忙转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后将一旁放着的手巾拧了拧放在了床上人的头上。

楚栖暮只觉得耳边一直有人在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可总是听不清楚,便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眼皮上却像是压了千斤重的东西,怎么都睁不开,反倒是将自己搞得极累,须臾便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楚栖暮已经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了。

“醒了就好,赶紧让她换上这件衣服,摄政王已经等了许久了。”

一旁的嬷嬷看着床上的人醒了便将手边放着的一件淡粉色衣服给了一旁候着的丫鬟扔了过去,便转身走了出去。

“是。”

床上的楚栖暮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兮荷?”

“公主快些起身,虽说这衣服是大公主不要的,可今日摄政王来了,公主就忍一忍吧!”

兮荷急忙安慰道,生怕自家公主又闹脾气。

“三皇兄?”

“是的,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楚栖暮看着忙忙碌碌的丫鬟,实在是有些惊异。

兮荷是自小陪她在贤雅宫长大的宫女,她记得后来她被三公主鞭打,兮荷为了护自己被三公主打杀了,可现在她还在。

楚栖暮悄悄地掐自己了一下,很痛,不是梦,自己在皇陵五年三皇兄只来过一次,就是自己及笄的时候。

“兮荷,现今是什么年份了。”

兮荷一边给自家公主系着衣服一边思索了一下,并没有觉得奇怪,二公主向来都是迷迷糊糊不记日子的。

“平治二年,今日是公主及笄的日子,公主忘了?”

她这是回到了三年前?

“我睡了多久了?”

楚栖暮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公主您已经睡了二十几天了,公主下次见到大公主和三公主她们时还是避让些得好,她们势盛,公主若再与她们顶撞下去……”

兮荷的话没有说完但楚栖暮心里明白,今日是三皇兄来,皇陵的人怕担责给自己下了猛药,若不然,自己此番怕是醒不过来了。

上一世从这以后这具身体就叫了楚栖暮,成了一个胆小懦弱,只知一味避让的二公主。

楚栖暮叹了口气将左手的手串取下来戴到了右手上。

“三皇兄安好!”

楚岁岁看了眼坐在主位之上的男子后便俯身行个礼。

“坐吧!”

“是。”

楚岁岁抬头扫视了一圈看见左侧末座空着随即抬步走了过去,坐定之后楚承奕便开了口。

“太后前几日与本王提起几位皇妹年纪日渐大了,是时候该相看人家了,今日本王过来一则是来参拜祖先父皇,二则便是来将几位皇妹接回宫中去。”

楚岁岁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虽然在这之后的事情自己大多都不知道,可是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上一世这个时候自己并没有回到宫里去,三皇兄只是将大公主接了回去说是大公主已经过了二八年华是时候该议亲,她与三公主是留到了这里的。

三公主母妃本就是先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一党,向来与大公主穿着一条裤子,上一世的这次没能回到皇宫里去总认为是被自己拖累了,此后的三年,楚栖暮没少因为她的不顺心受皮肉之苦。

“岁岁?”

“啊,三王兄你说什么?我走神了!”

“今日你及笄,父皇生前曾与我说过,想要给你办一个隆重的及笄礼,虽然父皇和贤母妃如今都不在了,但这个及笄礼我还是要代父皇办给你,现在去收拾东西,回宫刚刚能赶上吉时。”

楚岁岁不用转头都能感觉到大公主和三公主盯着自己的那恨恨的眼神,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她们就总是这般瞪着自己。

当时的楚岁岁也总是会回瞪过去,可现在她毕竟已经是十八岁死过一次的楚岁岁了,尽管心里依旧厌恶面上却是不会再显现出来了。

“劳三王兄费心了,可今日我想在这里和父皇母妃一起渡过。”

楚承奕像是没料到楚岁岁会这么说,呆愣了一下,可看到楚岁岁伤心黯然的样子便也没再忍心说些什么。

“也好,那我吩咐人留下来,明日你再启程回宫。”

“谢皇兄。”

“你今日及笄,赐你表字栖暮,这是父皇和贤母妃在世时便起好的,据说是你出生之时钦天监算出来你命中带劫,或会早夭,所以为你取字栖暮,希望你可以平安到老。”

这倒是与上一世的记忆重合了。

“多谢皇兄。”

楚岁岁站起来走向大厅中央,朝着楚承奕行了个标准的跪礼。

这一世她一定不负父皇和母妃的期望,一定会平安到老。

楚承奕走的急,大公主和三公主也没来得及找楚岁岁的晦气,这让楚岁岁着实松了一口气,现下她还没有什么实力,不想和那二人对上,平白受罪。

上一世,她们遵照古制在父皇崩后便来到了皇陵守陵,对于大公主和三公主来说她们只是换了一个不怎么富贵的地方生活,每日该玩闹还是在玩闹,可对于楚岁岁来说,她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那时赵家也已经战死绝口了,她竟是连个外祖家都没有了。

巨大的心理与生活上得落差和几次生死边缘得徘徊彻底地将那个骄傲的二公主击垮了。

楚岁岁摸了摸手臂上的鞭痕,楚嘉沁,楚嘉吟,既然上天让我重活了一次,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游戏了,那一次次鬼门关的徘徊我就要从你们身上一一地讨回来。

看着车队走远,楚岁岁转身垂眸便往她住所的方向走去。

“公主您今日为何不与摄政王一同回宫呢?”

“一同回宫?去承那隆重的及笄礼?我一个孤女还是低调些得好。”

楚岁岁淡淡地说道。

兮荷听到楚岁岁这样说实在是有些惊异,公主之前是绝对不会这样想的,难道这次落水公主想开了?虽是这般想可兮荷却也不敢就这样接着楚岁岁的话说。

“公主金枝玉叶,不能这般妄自菲薄。”

楚岁岁听了这话也只是扯嘴一笑,没有再说些什么,那怕是出身再好的孩子没了父母的庇佑那结果也必是不会好到哪里去的,楚栖暮已经用一条命的代价做出了佐证。

楚岁岁和兮荷正走着,一个穿着朴素但很有精神的嬷嬷便赶了上来。

“参见二公主,奴婢是摄政王府的嬷嬷,王爷让奴婢留在这里帮二公主打点行装的。”

“嬷嬷贵姓?”

“公主折煞老奴了,老奴姓赵。”

“怪不得总觉得嬷嬷有些眼熟,我记得三哥的奶嬷嬷也是姓赵!”

“公主好记性,正是老奴。”

楚岁岁低头笑了笑,她可不是好记性,只不过这位赵嬷嬷本就不是个平凡的人物,她是三皇兄的亲姨母,两年后亲生儿子打仗立了大功,得了淮安三分之一的军权,成了新贵,赵嬷嬷的夫家更是将生意做到了全国数一数二的位置,赵嬷嬷一个人便为三皇兄拉起了军钱的势力,稳了根基,这才逼得隋王第二年便借着太后病重的由头要启程回京。

当然,这是她和楚栖暮在叶府做梁上鬼的时候听的一些信息,结合她的推理得来的,总归差不齐。

“我没有多少行装,不用嬷嬷劳心,不过能不能请嬷嬷帮我一个别的忙。”

“公主尽管吩咐就是了。”

“劳烦嬷嬷去吩咐一声皇陵的管事嬷嬷,让她来我房中一下。”

“老奴这就去办。”

赵嬷嬷朝着楚岁岁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公主现在要去做什么?”

“回去休息啊!我这病还没好呢!”

说休息楚岁岁便是打算真的休息的,一觉睡的再睁眼窗外竟已经黑了!

“怎的?我如今想见二公主都是不可以了吗?”

楚岁岁还没清醒呢便听到了门外的喊叫声,皱了皱眉头,这声音听着实在是聒噪了些。

“嬷嬷莫气,奴婢这便去看看二公主醒了没有。”

听了这话,楚岁岁深深的叹了口气,淳姑姑当初说的没错,兮荷的性子,其实是不适合在宫中当差的。

“公主您醒了,管事的周嬷嬷要见您。”

楚岁岁慵懒地斜靠在床框上缓缓地抬头朝着兮荷看了过去,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使兮荷的后背莫名的有些发凉。

“叫她进来吧!”

“是。”

兮荷听了这话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应了声是后便赶忙朝着门外走去,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刚刚那一瞬间她往后的路楚岁岁便已经帮她安排好了。

“奴婢拜见二公主!”

楚岁岁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有些失笑,自己可是清楚地记得这嬷嬷是怎样一点一点将自己带来的物件盘剥走,又是怎样帮着楚嘉沁和楚嘉吟欺辱自己的。

“本公主可受不了你的这一拜,这皇陵可是嬷嬷的天下,你我二人走出去,天下人也只当我是你的丫鬟呢!”

楚岁岁抬起右手研究着手腕上的串珠笑得有些漫不经心,上一世楚栖暮将这串珠后来埋到了皇陵马圈后边才得以保存到她出嫁的时候,否则肯定也早就被这老东西弄走了。

不过楚岁岁说的也不夸张,她一个公主头上只有一根素面银钗,而周嬷嬷身上穿的是皇宫御供的料子,头上是内务府造的金银头面,看起来竟是比一些寻常的官家太太还要体面上几分。

“公主说笑了。”

周嬷嬷脸色有些僵硬,她实在是没想到这小蹄子还敢跟她秋后算账,可这大公主与三公主已经不在了,摄政王府的人又亲自来吩咐,她也不敢不来。

“嬷嬷估计不知道,摄政王是我哥哥。”

楚岁岁轻笑道。

周嬷嬷抬头瞟了一眼楚岁岁心里咕嘟着这二公主莫不是因为要回宫去高兴傻了?虽然平时看着也不是多精明,但也顶多是不识时务罢了,今日瞧着阴森森怪不对劲的。

“嬷嬷以为我疯了?嬷嬷恐怕不知道吧!三皇兄的玉蝶上写着的是贤贵妃赵氏子,我与大姐她们可是不同的。”

这句话是真的,楚承奕的生母在楚承奕八岁那年便离世了,楚承奕外族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距离京都很远的县官。

在那诺大的皇宫一个失了母外祖家又势弱的皇子处境是十分艰难的。恰巧有一次贤贵妃碰见了太监怠慢楚承奕便将他带回了贤雅宫,后来求了皇帝将楚承奕记在了她的名下。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是特别多,毕竟楚承奕并不是自小便被贤贵妃养着的,而且当时楚承奕已经十一岁了,没过多久他便求了先帝说想要去军中历练,贤贵妃帮着给求了情这一去便去了五年,直至先皇驾崩才赶了回来。

此前楚岁岁总是想不清楚为什么三皇兄那样一个冷漠的人对自己好像多了几分关照,上一世顶着被弹劾也要还自己体面,今日她突然注意到楚承奕称自己的母妃为贤母妃,便记起了母妃好像曾经给自己说过三皇兄以后便是自己的哥哥了这样的话。

虽然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密,可这一点都不影响楚岁岁借借楚承奕的势。

“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话!”

周嬷嬷心里此刻虽然有些害怕,可还是没把楚岁岁往眼里放。

“是告诉嬷嬷我的靠山来了,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楚岁岁半蹲在周嬷嬷身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朝着周嬷嬷的耳朵说着,说完最后一个字楚岁岁突然转头盯着周嬷嬷的眼睛,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匕首就朝着周嬷嬷的肩头扎去。

“啊!”

周嬷嬷的喊叫声一瞬间便响彻了整个院落。

尖锐的叫声刺的楚岁岁直皱眉。

“公主!”

兮荷慌张的推门便跑了进来。

“我无事,你出去吧!”

“公主这……”

“出去。”

楚岁岁注意到了兮荷的眼睛红了,虽然自己脾气不好,可是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给兮荷发过脾气,应该说对于亲近的人她从来不发脾气的,这是第一次。

“嬷嬷别嚎了。”

周嬷嬷这次是真的害怕了,楚岁岁的话音刚落她便收了声。

“我问嬷嬷几个问题,嬷嬷回答的好了就依旧是这皇陵的管事,若是回答不好了……”

楚岁岁的话并没有说完不过却紧接着抬手将匕首放在了周嬷嬷的脖子上反复的擦拭着,直至擦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

“公主您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周嬷嬷的身子已经抖得不成样子,额头上冒得都是虚汗,肩头伤口的血一直不停的在往外冒,可偏生楚岁岁说话不紧不慢的,实在急坏了周嬷嬷。

“之前,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些东西,有些我便不要了,有些你得给我拿回来。”

“不,公主我这就给您去取,都还给您,这事儿是之前三公主吩咐奴婢去做的,真不是奴婢贪心,公主明鉴啊!”

周嬷嬷都快急哭了。

“赵嬷嬷在吗?”

“公主,奴婢在。”

“嬷嬷进来一下吧。”

“说地方。”

待赵嬷嬷进来后楚岁岁已经乖乖巧巧地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在我屋床上有个暗格,钥匙在桌子上的花瓶里,还有一部分在一旁的箱子里。”

“嬷嬷主要帮我找一个白玉雕花的玉佩。”

“是。”

楚岁岁一边翘着腿晃着,一边玩弄着手上的匕首,看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可眼里却还是稍显紧张。

寻找玉佩才是她今日留下来的目的,当然,不单单只是为了一块玉佩,更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可以支撑她安身立命的人。

虽说她现在咋算也算是个与神界有关系的人,但是她还真的没敢指望那个不靠谱老头,明日回宫后想要好好的在那诡谲的皇宫里活下去就得有些本事,或者身边有有本事的人。

她想要找的那人恰巧就很有本事。

上一世楚嘉沁离开了一年后楚嘉吟便也就离开了,在楚嘉吟离开前一段时间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自那人呆在了楚嘉吟身边后楚嘉吟便有了很显著的变化,具体的变化见人绕着走的楚栖暮当时并不会去深究,值得一提的是楚嘉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回到皇城里去的,当年淮安西南发生了瘟疫是楚嘉吟献上了一个药方止住了灾难,被接回了皇宫还封了称号。

后来楚嘉吟才名远播,楚栖暮出嫁的时候楚嘉吟与淮北王的世子刚定了亲,淮北王府的太王爷是当年跟着太祖打了天下的人,也是淮安的唯一一位异性王,封地封号世代世袭,当真是有无限风光啊!

可她有一次却看到了楚嘉吟身边的那位高人握着一枚玉佩独自伤神,而那枚玉佩便是楚岁岁的大舅舅送给楚岁岁的生辰礼物,那也是楚岁岁最后一次见她的大舅舅,自那后不久,赵家人奉命出征,自此赵家满门儿郎尽折边陲,也是那年,母妃早产,从此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两年后与父皇一起撒手人寰。

想到这里楚岁岁的眼睛有些湿润,这次她要弄清那人与大舅舅是何关系,也要将当年的账一笔笔的和那些牛鬼蛇神算清楚。

“公主看看是否是这个。”

赵嬷嬷手捧着一块白玉玉佩便走了进来。

楚岁岁接过后边攥在了手心,是这块,没错。

“公主,其余的东西我都帮您装好了,已经放上了车,我刚与兮荷对了对,您的东西并没有剩几件了。”

楚岁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朝着一旁面无血色的周嬷嬷走了过去。

“把我的东西拿去给大姐和三妹了?”

楚岁岁握着匕首轻轻的在周嬷嬷的脸上比划着。

“二公主饶命啊!奴婢并没有给大公主和三公主。”

“那我想想,那就是给她们的丫鬟了?”

正说着楚岁岁便将匕首又插进了周嬷嬷的大腿上。

“是,是……”

周嬷嬷现在看着楚岁岁完全就像是看一个鬼一样,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好,对了这两刀算我赏给你的,嬷嬷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记得做的绝些,要不就当初把我按在水里淹死,要不后来就别给我请郎中让我病死,千万别再做这种斩草不除根的事情了,下去吧!”

楚岁岁丢了匕首,俯视着已经躺在地上的周嬷嬷,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方雪白的帕子缓缓的擦着自己的手,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周嬷嬷听了这话抖了一抖,随后慢慢的朝着屋外爬去。

待到周嬷嬷爬到门外的那一刻在屋里当隐形人的赵嬷嬷动了,快步朝着门外走去,须臾,门外再没了多余的声音。

楚岁岁笑了笑,有这种人用着实在是太舒心了。

父皇,母妃,岁儿回来了,这么长时间岁儿都没来看你们是岁儿的不孝,父皇和母妃再等等,下一世我还做你们的女儿,下一世我们一家人一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现在岁儿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恐怕没机会再来看父皇和母妃了,父皇母妃保重。

楚岁岁朝着远方陵墓的方向站着,默默的在心里说道。

“公主,夜深了,回房休息吧!”

“嗯,嬷嬷也早些休息。”

楚岁岁回头朝着赵嬷嬷笑了笑便转身回了刚新布置的房间,她之前住的那间已经脏了。

“赵嬷嬷,等会儿绕路去一下山上的祈安庵。”

“是。”

她记得当年楚嘉吟是去了山上赏花,后来不知怎么受了伤,就近去了尼姑庵之后身边就开始跟着那个人了。

虽然现在时间上比上一世早了一年,可楚岁岁还是想试试,若能遇见最好,见不到也无妨,大不了她一年后再来就是。

楚岁岁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入眼是及惹人喜爱的初夏之景,遍地都是争相开放的野花,树木繁茂高耸,显得太阳也并不灼人,是难得的好光景。

“啊!”

楚岁岁回头便看见坐在一旁沏茶的兮荷将水不小心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烫着了?”

“奴婢无事。”

楚岁岁本想再说些是什么,可是后来想想还是闭了嘴。

自昨日自己呵斥了兮荷之后她便再没和自己主动说过话了,现在还给自己耍起了脾气。

马上就要回宫了,她都不知道在那腌臜的后宫自己是否活得下去,也没有多余的心劲再安慰兮荷了,她得自己成长,否则那吃人的地方她也护不住她。

这样一搅和楚岁岁到底是被影响到了,看风景的心思是没了,索性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将腰间系着的白玉雕花玉佩拿在手里把玩着,一刻也不曾停歇。

是时候该想想回宫后该怎么办了,若是今日找不到那人,若回去之后母妃宫中的老人也都不在了,若一切都是最坏的结果,那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她唯一的倚仗便是三皇兄了,可是三皇兄现在住在宫外的摄政王府,想要关照到她恐怕有些鞭长莫及,当年在父皇和母妃万般防备之下母妃都被人害了,更别说现在什么都没有的自己了。

楚岁岁不禁觉得她现在实在是太悲惨了,她真的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而且她现在并不知道宫中的局势是个什么状况,按理说现在皇帝是她侄子,今年才九岁,还不会有后宫争宠,皇位已定,虽说还有人贼心不死但也只会谋反,这是前朝的事儿,和后宫关系并不大,那也就是说现在的后宫格外的太平,而自己也不能在其中混水摸鱼了。

若是依旧如自己之前的性子那样容易被当枪使,而且自己也装不像。

楚岁岁皱了皱眉头,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惹不起但躲得起,看来自己得伏低做小了,要让别人觉得自己无关紧要没有威胁,这样便能规避了许多危险,而且楚栖暮本色出演谅外人也看不出端倪,虽然这样也限制了自己,但到底还是利大于弊了。

她了解吴皇后,不,她现在已经是吴太皇太后了,她那个人最是虚伪不过,深刻贯彻了吴家的家风。表面上最是宽容大度,贤良淑德,可是只要有人威胁到了她的利益,背地里就立刻能把那人咬死,那怕那人是自己的亲人,挚友,或是一直衷心于她的人。

但也不得不说,这样的人足够无情,足够冷漠,也站的足够的稳。

可是她偏偏就想挑战一下,将他们从云端拉到泥潭的感觉,不为别的,就为他吴家逼迫赵家满门男儿边塞应敌,为她吴太皇太后害自己母妃缠绵病榻,偷走弟弟。

杀母夺弟之仇,她要好好和吴太皇太后算一算,也不知这几年的安生日子有没有让她的手段退化,她还想见识见识呢。

楚岁岁的眼睛缓缓睁开了,神色之间满是清明和不留后路的孤勇。

其实活着对于现在的楚岁岁来说已经很容易了,可是每每闭眼,她都能清楚的记得吴寒酥趴在自己的耳边说,是自己这个直指核心的弱点害了母妃,害了弟弟。上一世她只想活着却还是早夭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想要公平,想要恶得到惩罚,那怕最后粉身碎骨,亦是无悔。

“公主,祈安寺到了。”

赵嬷嬷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楚岁岁弯腰出了车厢。

今日楚岁岁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裙,她记得大舅舅最喜青墨色的衣服,恰巧她有一件颜色相近的便选来穿了。虽说衣服有些小了些,但还不算太破,毕竟自己也没啥衣服了,不能太挑剔。

头上依旧光秃秃的只有昨天那根素面银钗,整体望去便只有腰间的白玉雕花玉佩显得有几分价值,甚至与楚岁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恰巧就是楚岁岁要的效果,让人能一眼看到腰间的玉佩,毕竟今日她才是主角。

“施主来上香?”

“是的。”

楚岁岁刚站定门口的尼姑便迎了上来。

“施主请。”

这祈安庵是隐匿于皇陵旁一座小山上的一座寺庙,不大,知道的人也不多,所以香火也不是很旺盛,但是京中一些贵妇人却对这里情有独钟,一则是这边比较清净,二则便是听说这寺里有一位大师很是厉害,家宅子女,凡是妇人所在意的,那大师都有独特的见解,很受追捧,可是那大师也不是谁都见,据说只见有缘人,所以京中关于是否有这个人的存在也是众说纷纭,没个定数。这还是早些年她听淳姑姑和母妃闲聊时说起过,记了下来,不知是真是假。

“听说贵庵里有位可解家宅阴私的大师?”

楚岁岁好奇也就开口问了。

“施主是来寻清妙大师的?”

“也不是,好奇,问问。”

“那就好,若施主真的是来寻清妙大师的那恐怕施主就要抱憾而归了,清妙大师很少见香客。”

楚岁岁笑着摇了摇头。

“施主这就是大殿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口了。

“多谢师傅。”

那带路的师傅朝着楚岁岁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

楚岁岁敛了敛心神,提起裙摆拾级而上。

这大殿倒是与别处很是不同,没有烟雾缭绕的烟火,没有总跟在身后的师傅,没有金光闪闪叫人不能直视的佛像,只有淡淡的焚香和精心雕刻神情悲悯的佛像。

楚岁岁之前不相信有鬼也不相信有神,直至她真的变成了鬼后,她才知道这世上有鬼也有神,但鬼并不是话本子上那样青木獠牙,而神也不见得会普渡众生。

楚岁岁拿起香案上的香火,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上了香磕了头,心中却无所求。

“不求所愿拜的什么佛?”

清亮的声音在寂静肃穆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楚岁岁朝着声音的来处走了过去。

“求了,便能如愿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

“我更喜欢自己努力让愿望成真。”

话音一落,岁岁便站到了说话人的面前。

楚岁岁看了看那人左手的酒壶和右手的筷子,再看了看地上放着的用油纸盛着的红烧肉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谁能想到在大殿最左侧的香案旁竟然会坐着一个一手拿酒一手吃肉的小尼姑。

看着楚岁岁的表情那人噗呲一声便笑出了声来。

“怎的,就许你烧香拜佛不求所愿,不许我个出家人喝酒吃肉?”

“当然不是,抱歉啊,我只是反应比较慢!”

接着两人对视了一眼便都笑了起来。

楚岁岁心里暗道,这人很和自己的胃口啊!

“你人不错!”

小尼姑给了楚岁岁一个应当算好的评价,然后便低头将筷子放在红烧肉里面包了起来放到了香案下面,酒也放了进去。

“你也是!”

楚岁岁说的是心里话。

那小尼姑站了起来朝着大殿门口走去,楚岁岁便也转身和她并排走着。

“要回家去了吗?”

“是。”

“小心些。”

“嗯,对了,向你打听个事,贵庵有没有一个医术了得的人。”

“没有,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不过你我投缘,我可以送给你一句话。”

“请赐教。”

楚岁岁有些失笑,虽说这师傅比现在的自己看着应当是大了一些,可是自己的灵魂再怎么说也十八了,或许比她还大呢,怎么这语气听着像是个长辈的样子,自己是不是被占便宜了?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

楚岁岁点了点头。

“师叔祖,主持找您了好些时辰了!”

两人这时刚刚跨出了大殿的门槛,一旁便冲上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师傅。

“知道了。”

“师叔祖?”

“辈分比较大!”

那小尼姑呵呵一笑,朝着楚岁岁眨了眨眼睛便转身走了。

“对了,有时间可以找我来玩!”

楚岁岁看着远处挥手的人特别想扶额,这人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施主可真有福气!”

刚刚传话的那位师傅说道。

“有福气?”

“当然,我们师叔祖很少见香客的,更别说居然还邀您再见。”

看着那老师傅一脸羡慕和崇拜的样子楚岁岁打了个寒颤。

“你师叔祖很厉害?”

“当然,来这庵里上香的多半是冲着我师叔祖的名声,施主不是?”

“她是清妙大师?”

楚岁岁抬手颤抖的指着刚刚那小尼姑离开的方向。

“是啊,施主不知?”

楚岁岁现在极度的后悔,她若早知道刚那就是清妙大师她一定想尽办法将她带走,多好的助力啊!自己怎么就这样放跑了。

楚岁岁现在后悔的想仰天长啸,随后自我安慰了一下,她刚不是说了嘛,自己有空可以来找她,那她过两天就来。

楚岁岁恨恨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祈安庵,转身上了马车。

赵嬷嬷早就捐了香火钱打点好了一切,楚岁岁一上车一行人便离开了。

楚岁岁依旧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是自己太心急了,本就是外援,是变数,这种情况自己也想到了,像清妙大师说的,该是自己的就一定会是自己的,这一世,自己的东西别人妄想拿走。

楚岁岁睁开眼睛撩起了一旁的帘子。

“二公主,前方好像刚刚发生过厮杀,堵了路,侍卫们已经去清理了。”

赵嬷嬷也刚巧走到也马车旁禀报道。

楚岁岁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

“莫管了,放置路边吧!”

“嬷嬷,怎么了?”

楚岁岁听着有些担心,便起身下了马车。

“保护公主。”

赵嬷嬷看着突然从马车上面跳下来楚岁岁一时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赶忙吆喝着侍卫往楚岁岁身边走。

“怎的,很棘手吗?”

楚岁岁一看这赵嬷嬷着急的样子也害怕了几分。

“那边还有一个没有死。”

赵嬷嬷朝着路边指了指。

虽然很害怕,可楚岁岁还是朝着那边走了走。

“公主要不还是回马车里去吧!从现场来看这人可是一挑三十,杀了三十个高手的,虽然现在重伤了,但也不可不防。”

一旁一个应当是统领的人说了话。

“他一个人杀了三十个高手?”

“从现场看,是的。”

那统领给了个比较中肯的回答。

楚岁岁又超前走了几步,直至她与那人只剩下了一步的距离。

“女子?”

楚岁岁一看就惊讶了,一个女子单挑三十个高手,这也太牛了吧!

“叙白……”

那人听到楚岁岁的声音睁了睁眼睛,嘴里呢喃了句。

“嬷嬷,我想救她。”

楚岁岁朝着赵嬷嬷撒了娇,她知道这些人都听赵嬷嬷的。

“公主,这人的身份不明,太危险了。”

那侍卫统领又出了声。

“你是说你们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如此重伤的人。”

侍卫统领不做声了。

“公主莫为难他们了。”

赵嬷嬷安慰道。

“嬷嬷,我们将她绑起来,然后直接运到摄政王府,交由皇兄,她这么厉害说不定还能帮王兄呢!”

楚岁岁摇了摇赵嬷嬷的手臂,眼里都是乞求。

“好吧。”

思虑了一会儿赵嬷嬷点了点头。

“孟统领,将此人带上。”

“是。”

“谢谢嬷嬷。”

楚岁岁高兴的将赵嬷嬷抱了一下后便蹦蹦跳跳的朝着马车走去了。

赵嬷嬷看着楚岁岁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马车一路顺顺利利的驶进了都城。

“这里面坐的是谁啊!竟然是摄政王府的亲卫护送。”

城门口的小兵看着这人马小声的交谈道。

“管他是谁,总归你我惹不起就是了。”

楚岁岁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左手不断摩挲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