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说,鹿悠,早就不是原来的鹿悠了。她要舍利子,大约是想重塑肉身。”
“你怎么知道?”
“你的给线索,加之我对舍利子的了解。她想要一具,没有伤病,不会衰老,灵魂永驻的肉身。”
不论是云城的草药基地,还是申城中的医院,所有的实验,都围绕着人体进行。
虽说人死如灯灭,转世轮回前世散,但有的人,就是放不下执念,想要将一切都握在手中,即使最后什么都留不下,也阻止不了他们疯狂的念头。
阎白眸色蕴过一抹暗芒,略略思量后轻笑。
“你觉得我可以抓人了吗?”
公冶微微一怔。
“你是要将她送上审判庭吗?”
阎白摇头。
“不,是人间的法律。”
“我觉得,恐怕不行。”
公冶想了一会,十分干脆的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阎白有些意外,挑眉,“哦”了一声问他为何。
“所有的事情,你能查到的,只是与她有关,可你又证据吗?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天道有天道的算计。我们都想平衡,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事情,我们又会发现,世间万物,想来难两全。我们从来都只有一个选择。”
阎白微怔。
这是他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他虽身在道门,但行事做事,走的都是俗世的路子,犯了事,都要给个名头,人间赎够了罪孽,到下面,还有一道审判。
这次,看样子是要直接送下去了。
公冶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轻轻一笑。
“我们要想的,大概是怎么抓到她吧?”
若不是她舍不得鹿悠的身体,恐怕到现在,都不会暴露。
阎白闻言,想到了今日从傅林那听来的故事,忽而开口问他。
“你听过极乐吗?”
公冶抬眸,清亮的眼中拂过点点疑惑,似乎不明他为什么会问这个。
阎白:“今日,陈烨告诉我,陈国将他们领回时说,将来会挑选根骨好的孩子,送去极乐世界。”
公冶低声喃喃:“极乐吗?”
他半低头,思量了片刻,开口。
“佛家的无忧之地,不就是西方极乐世界吗?这人走的路子,有点野。”
阎白微微一怔,不禁笑了出声。
“是啊,所有可以忽悠人的说法,他们都用上了。这个,给你,你试试放她身上吧。也许会有用。”
他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紫金色的符箓递给公冶。
公冶看到符箓的颜色时,不由一怔。
“你画的?”
阎白点头。
“十五岁时的画的。有我母亲的帮助。世间唯此一张。”
公冶惊住,看着他手中的紫金符纸,久久没有动静。
他常听自己师父与自己说,道家的天才有多厉害。年少时,修为不到,还会生出嫉妒不虞的情绪。
当眼下,他看到这章符纸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至今,也只能画到蓝符。阎白却在十五岁时,就已经画到了紫金。
这传说中,需集天地灵气于一身,以全身灵力为交换才出的来的一张符纸。
阎白也想过是否要用这符纸。
只是,傅林那未说完的故事,让他心中生出了几分忐忑。
师爷当年走的很早,天命所给的的寿数都未走完便离开了。
夜绾绾曾说,他的身体遭受过重创,在天道的照拂下,走到那日,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们不强求。
此刻想来,那重创,就是与那人的交锋吧。
阎白自问,自己没到师爷的境界,手上唯一能用,就是这张紫金符箓。
他画的是最简单定魂符。想的,是将那人的魂魄锁在鹿悠的身体里。
这会也不由感慨自己当年的贪玩。
希望公冶可以成功吧。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了。”
公冶闻言,思绪一凛,清眸中神色转沉,始终淡淡的面上浮起几分肃然,双手抬起,郑重的从他手中接过符纸。
“我必尽我最大的力量成事,”
阎白反手,拍了一下他的手心。
“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这一招不行,我们可以换一招。事情无绝对,保全自己,才最重要。”
公冶眼底拂过一抹清浅的笑意,点头。
“好,我明白。你那边也注意安全。现在的海面太过平静,我担心,下面会有我们看不到的暗涌在翻腾。”
阎白点头,表示自己的懂。
他也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现在他手上的线索,像是突然之间,越来越多那般,就像是,对方故意丢出,钓鱼一般。
他不由想到二十年前那个的案子。
难道那人盯上了自己的身体?
所以,内里的魂,到底是男还是女?
还有,为什么选鹿悠?鹿悠的身体,又有什么特殊?
阎白与公冶分别后,去找了鹿鸣。对方开门看到他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面色淡淡的侧身让开路,示意他先进门。
鹿鸣去厨房倒水,将白水递给了阎白。
“我记得,你只喝白水。现在有改吗?”
阎白双手握住,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杯沿,轻轻摇头。
“鹿叔,你是不是猜到了我会来?”
鹿鸣轻轻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低头静默了一会开口。
“我不过是,一直在等你。当你问出鹿悠时,我就有预感,你会来找我。只是,你来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晚一点。”
阎白指尖轻轻在杯子上轻轻叩了叩。
“鹿悠出生时,有人为她批过命吗?我算过她的生辰八字,与现在的情况,根本对不上。”
他话语将落,鹿鸣眸中神色就僵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也不由收紧,青筋微微凸起。
鹿鸣低着头沉默,似是在挣扎什么。
阎白耐心的等了一会。
鹿鸣抬眸,对他牵强的笑了笑,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她还在她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你的母亲,就为她批过命。天煞。”
阎白心蓦的一沉,脸上也带了几分难以置信。
天煞!
克天地之命,一出生,就意味着死亡。
怎么会?
鹿鸣好似看出了他的惊讶,低头吃吃笑了一声。
“是啊,怎么会?在她的命格出来时,我也问过为什么。那时,你母亲想让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可是悠悠的母亲舍不得,悠悠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加之悠悠母亲根本不信这些。我说服不了她,便只能让你母亲想办法,为她改命。
但,天煞,又是怎么好改的?”
鹿悠出生时,鹿悠母亲就因难产血崩而亡。满月时,鹿鸣出车祸,伤到了腿,因伤转文职。
第一年,若没有夜绾绾护着,鹿鸣可能也没有命好活。
也幸的有夜绾绾在,她与阎烈一同,用了一年的时间,找到了为鹿悠改命的方法。
“以真的生辰八字祭天,瞒天过海。再以新的生辰,祭地府,以地府之力,保她一命。只是,命数再不确定,生死再不由人。她三岁的时候改命完成,按照夜绾绾所要求的,将她送到了医院。”
医院是阴阳交叉汇集最密集的地方,可以模糊天道的“眼睛”,保她平安。
“而你被地府承认后,鹿悠的命,也与你连在了一起。”
“可我是不久前才刚刚得到地府的承认,为何?”
“这我也不清楚。只是,鹿悠陷入昏迷后,我本想联系夜绾绾的,却找不到他人。后来,有人来告诉我,你得到了地府的承认,拴着鹿悠命数的那根绳子,断了。还说,想要鹿悠的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你死。”
鹿鸣说着,面色微微浮起点点苍白的神色,难看的看向他。
阎白挑眉。
“这,你之前没说。”
鹿鸣略显悲凉的笑了一声。
“我说不出口。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母亲为了鹿悠,也付出了许多。她功力之所以散的那么快,就是因给鹿悠换命的时候,分了三分之一的功力在鹿悠的身上,还有心头血。
没有天道承认的血脉在,又如何能瞒天过海呢?”
阎白略略沉默一下。
他真的没有想到,在这背后还有真没多事。
鹿鸣在他沉默时,突然起身,走去卧室。
阎白看着他的身影,没一会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红色漆面、细长的盒子,递到自己面前。
“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阎白接过,不由轻轻摩挲了一下盒子的表面,上面的图案,好像是符箓。
鹿鸣见样,开口道:“这是你母亲自创的一道符箓,是以她的心头血,混以最上品的巴蜀朱砂绘制而成的。封住了悠悠的生辰八字。”
阎白指尖轻轻的摩挲着盒子表面,明明表面平滑,没有一丝痕迹,指尖却有明显被扎的感觉。
另外,他还能感觉到盒子内私有活物在跳动那般。好似握住了一颗濒临衰竭的心脏。
他沉思片刻,眼底飞快扫过一抹嘲讽的笑意,轻轻摇头。
没想到,夜绾绾也有违背天道的一天。竟然还堵上了地府。
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何那人会用鹿悠的身体了。
他想,在他们刚刚改命成功时,鹿悠的芯子,就被人换了。
如唐珂一般,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以为唐珂只是一魂在那身体里。可谁能想到,在她死后,竟然还会多了一个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