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包里拿出单反，郁瑾若郑重得走进里面，找角度拍摄。如果说，刚开始她对这里有畏惧的感觉，现在除了“庄重肃穆”，没有别的念头。
法医是一份伟大的事业，追求正义和真理，还原每个人的生命健康和人格尊严的权利。这里是查清每一位公民死因的场所，敬重是对于它起码的尊重。
心理变化的影响，导致郁瑾若镜头下的每一张照片都显得格外庄重、干净。拍完以后，她给郑慧和程琪看照片。
两人都点头称赞：“挺好的。很有专业水准。”
郑慧看郁瑾若的神情已经放松，就问她：“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里面的器械和设备吗？”
“好，要的。”
她已经不害怕，自然想要知道的更多。
郑慧带着她，从门口进入前的准备工作开始，到室内的器械、工具，再到整个流程，为她一一做介绍。郁瑾若听得很认真，这样的机会不多，也许这辈子也就这一次。多听多记，以后即使不写进小说里，也长长见识。
郑慧讲得仔细，郁瑾若听得认真。一旁的程琪双手抱胸，嘴角含笑地看着她们。
郑慧介绍完解剖室，正巧程琪有一个电话进来，他走到一旁楼梯口接电话。
郁瑾若看着正在关门的郑慧，突然问：“姐姐，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郑慧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问道：“嗯？怎么这么问？”
郁瑾若单刀直入：“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郑慧被她猝不及防的问话，打得有点措手不及：“嗯，还好吧。我们是同事。”
郁瑾若仔细看她的表情，发现她除了错愕，并没有类似厌恶、讨厌、烦躁之类的情绪。是不是说，她现在对程琪的感觉还好？
“你觉得我姑父和姑姑，怎么样？还有，我哥之前的追求，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你讨厌他吗？”
郁瑾若跳跃性的问题，让郑慧刚开始有点懵，但她毕竟是工作了好几年的人，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我和你哥哥，只是同事。他之前的言行，确实给我带来了困扰，他后来向我道歉了，现在我们还是正常的同事关系。至于程局，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上级，我们并没有很多接触。郁医生我从来没有接触过，无从评论。”
郑慧言辞官方又平静，假如郁瑾若不是有心观察，发现她只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没有其他的情绪，说不定还有误会。起码现在郑慧不讨厌程琪，不讨厌家里，就够了。
她看着打完电话，正在过来的程琪，想了想，决定还是下一剂猛药，试着推一把。
“我哥很喜欢你，特别喜欢。你应该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也许是因为没有经验，所以做了一些不恰当的举动。我哥哥的恋爱和婚姻，家里都很尊重他本人的想法，姑父应该不会出面干涉。我姑姑嘛，她对我哥很看重，越是器重的孩子各方面越希望完美，所以哥哥未来的女朋友、妻子，姑姑会要求更多一些。但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是希望有更好的女孩子配得上她最爱的儿子。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婆媳关系也不只是婆婆和媳妇的矛盾，最重要的需要儿子这个调和剂。姑姑知道你的存在，虽然有些顾虑，但她还是尊重哥哥的想法。哥哥很喜欢你，不会放弃你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她看着郑慧怔怔的神情，补充道：“每个女孩子的意愿都很重要，你不需要因为他的追求有什么顾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两个人如果有感情，未来的困难肯定能一起解决。如果你确实不喜欢他，也不接受，就放心大胆的拒绝他，不用担心我们家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他也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这点我敢保证。我们家的教育不会让他成为倚仗家世欺压别人的人。假如，你不讨厌他，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哥哥这么好的男人，错过了很可惜呀。”
郑慧自从被程琪追求以来，听到了太多话，有冷嘲热讽，说她配不上程琪和程家的；有酸溜溜说怪话，说她攀上高枝的，出人头地；还有眼红有心机的人，凑到她身边攀关系，希望能借助郑慧，和程家搭上关系的；更有和她交好的朋友，为她担心，不知道如果不同意和程琪交往，会不会得罪程家的；也有劝她和程琪交往，考虑结婚的。
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其实很讨厌程琪，明明自己没有做什么，偏偏因为他，自己的生活不得安宁，不得不在各种眼光各种言语下艰难地工作。即使现在两人的关系缓和，自己对他也渐渐改观，但还是没有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好多次，她都想提出申请，调离这里，去外地工作，但因为考虑到妈妈，才没有做出冲动的行为。
听到郁瑾若这番话，她突然有点想哭。不管是听到善意还是恶意的意见，好多人都让她不要得罪程家，不要因为工作而意气用事得罪程琪，也有人不在意自己的感受，把她当成跳板。第一次从这样一个看上去天真单纯的小女孩口中听到：不用担心，不要有压力，以自己的意愿为主，她可以拒绝，也可以接受。就像遇到一个普通追求者，可以接受做恋人，未来也许还会遇到婆媳关系的问题；也可以拒绝他的追求，只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就那么简单。
程琪过来的时候，一眼就发现郑慧的表情不大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他不由地板脸问她们：“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郑慧半侧身，调整一下情绪：“没事。”
郁瑾若也无辜地朝程琪眨眨眼：“没事啊。”
程琪有点着急，郑慧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但看到郁瑾若的眨眼示意，按捺下焦急，和她们确认：“真的没事吗？”
“没事。”两人异口同声。
程琪看到郑慧的表情已经恢复到平时看到的样子，只得暂时先放下心里的担心：“好吧。那你还要再看看其他地方吗？时间不早了，如果你不看的话，我们就回家吧。”
郁瑾若想到刚刚过来时看到的门牌，果断地说：“不了。我们回家吧。”
程琪面露微笑，对她说：“我记得二楼还有个病理标本室，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不不不不不，我已经参观好了，我们回家吧。”郁瑾若惊恐地直摇手：“我对那里一点都不好奇，真的。”
程琪拖长音调，问：“真不去看看？可以长见识的。”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郁瑾若很果断。
“那好吧。我们回家吧。”程琪遗憾地说。
郑慧把他们送出鉴定中心。
她对郁瑾若说：“你如果看书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发邮件给我。我有空就会回你。上次你给我的书，我也看了。文字写得很好，里面的图片也漂亮。看看这些风景，看看照片，会觉得很放松，很舒服。有时候累了，就翻几页，整个人也能放松一下。”
郁瑾若笑眯眯地说：“是吗？那太好了。能帮到你，我很高兴。家里的电脑上还有很多没放进书里的照片，我回去找一些打包给你，如果你工作累了，就打开看看。优美的风景照，可以放松心情，释放压力，有治愈心灵的作用。”
“好。那谢谢你了。”郑慧也没拒绝，确实郁瑾若书中很多照片拍摄的很有感觉，让自己很想去那些地方看看。
程琪原本对郑慧还有些担心，现在看到两人交谈，觉得两人比自己期望的更融洽。看来还是郁瑾若有办法，可以让她这么喜欢她。
一坐到车上，郁瑾若和程琪两人同时开口。
“小慧为什么伤心？”
“你为什么又拿我当挡箭牌？”
两人同时看着对方，几秒后，程琪一摊手。
“好吧。你先说。”
郁瑾若哼哼了两声：“你的小慧为什么叫我小瑾呀？而且明明是你提议让我去法医中心的，偏偏又把我推出来？敢做不敢当。”
“这不是，我怕她本来就对我印象不太好，如果知道了我找她，对我更没好感了。而且，你没发现吗？小慧挺喜欢你的。我之前给她书的时候，说你的小名叫小瑾，让她可以直接这么称呼，她不也马上这么叫你了嘛。如果她不喜欢你，肯定不会表现的这么亲近。”
“你不是一向很厉害的吗？也不是没人追，怎么自己追个女朋友，还要我来帮忙？担心她生气，还要把我推出来？”程琪长这么帅，从小到大也是被人追，怎么自己追个人，连点手段都没有？
程琪耙耙头发，无奈地说：“那不是我之前做错了吗？没考虑到她的情况，让她很为难，又给她增加了不少压力。最近好不容易让她对我态度好点，自然是小心翼翼，不敢功亏一篑。她也喜欢你，肯定要投其所好。”
郁瑾若叹了口气，看他这么可怜，也说不出更多的指责，己也不是真的在追究他的问题，只是想意思意思地抗议一下。
“好吧。”这是她哥，除了帮他，还能怎么样呢？
“刚刚你说什么了？小慧怎么一副想哭的样子？”眼看妹妹这关过了，程琪忙问道。
“我也没说什么呀？就是把你和姑姑、姑父的态度说了一下。还说你挺喜欢她的，如果她愿意接受你的话，婆媳问题不用太担心，这是你的责任。如果不喜欢你的话，也直接拒绝你就行了，不用担心姑父那边会怎么样。”郁瑾若努力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其他不当的言辞。
“小慧姐姐，是不是最近压力有点大？我看她虽然对你不排斥了，但是也许其他人有说了什么，让她情绪不太稳定？”
他们两人这情况，要说门不当户不对，也是可以的。虽然小说里也有这种狗血的剧情，但是现实生活中，不是简单的有爱就可以解决一切。hyending，在小说里，两人结婚就是圆满了，但实际生活中，才是真正的开始。
可是门第这个东西，很多人认为是社会地位、家庭条件的匹配，但她理解的更多是精神上的门当户对。程国栋有现在的成就，可不光光是靠“郁家女婿”这个身份得到的，都是自己实打实干出来的。程家也算是“白手起家”，郁家其实也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否则自己爸妈不会结婚，郁玮茗和王萍萍结婚，也不会这么顺利。
所以很多程琪和郑慧合不合适的观念，都是外人一厢情愿认为的。反倒郁家、程家的人更希望两人是因为性格、观念等方面合适，才在一起。
郁瑾若这么一说，程琪大概心里有数了。最近他和郑慧之间缓和不少，应该是又有一些自以为是的好心人说了不少话，让她难受了。
“我知道了。”程琪点头，个中细节，没必要让郁瑾若知道，自己要追女朋友，总不能全靠妹妹帮忙。而且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心疼，那些不开眼的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都需要自己一一解决。要不是顾忌郑慧的感受，他才不会那么束手束脚地做事。
“今天感觉她对你的态度好像缓和很多，你是怎么做到的？”要说程琪没做什么，郁瑾若怎么也不相信。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她给别人做伤情鉴定，遇到几个无理取闹的人，我帮了一把，否则她就要被人打了。”程琪轻描淡写地说。
“英雄救美啊？”郁瑾若没想到是这么老套的理由。
“也不全是。后来遇到有人乱说，我就为她澄清了一下，毕竟是我追求她，给她带来了麻烦，不是她的问题。那个人是局里出名的大嘴巴，经他一宣扬，大部分都知道了实际情况。这样，很多人就不会误解她。”
郑慧的无妄之灾都是他不谨慎带来的，自然也要由他来解决。即使这样，还有很多人不相信，觉得郑慧颇有心计，这么快就把他这个局长公子拿下了。
郁瑾若把自己对郑慧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我觉得，假如小慧姐姐对你有感觉，应该不会再拒绝你。如果她对你明说了，那就是你真没什么希望。除非她有什么苦衷，言不由衷。”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程琪摸摸她的头。作为一个还未成年的妹妹，帮助他追女朋友，做到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正如郁瑾若所说，如果郑慧这次真的很干脆明确的拒绝，也许就是自己该放弃的时候了。
“不管成不成，过年我给你包个大红包。”郁瑾若的头发保养得好，顺滑，手感好，程琪忍不住再摸了两把。
“哎呀，讨厌，头发乱了。”郁瑾若躲过程琪的手，把被他弄乱的头发重新扎好。“你还是自己存起来，当老婆本吧。本来就不赚多少，追女朋友不要花钱的啊？娶老婆不要花钱的啊？自己留着吧。”
“不能因为你是个小富婆，就看不起我这点工资吧？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加班加点赚来的。”
郁瑾若“嫌弃”地说：“知道是辛苦赚来的，就好好存起来。没钱连老婆都讨不回来。姑姑在准备给你和程瑞买房呢，你要是钱多，就为自己讨老婆出点力吧。”
程琪宠溺一笑：“行了，就你知道得多，小管家婆。多的钱没有，过年的压岁钱，我还给得起。虽然你写书出版比我赚得多，可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
郁瑾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吧。那你不用多给我，意思一下就行。我这个漏风的小棉袄，还有老爸老妈可以啃老，还不需要哥哥养我。不过，我如果有什么关于你们职业方面的东西要问你，你可得耐心的给我解答啊。”
程琪只从郁楠浚那里知道，她在网上写小说，要出版的那本还是关于汉代的，不知道她连现代的小说也想写。“你想写关于警察的小说？”
“没呢，只是有这个初步的想法。我会先把手上的那些完结掉。这个题材还没有成熟的想法。”
以前程琪一直觉得网上写的小说，有点小打小闹，不是正统文学，但既然有出版社联系出版，肯定是她写得很好。自己没有看过这类小说，说不定她真的写得很不错呢？
“好。那你慢慢写吧。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在不涉密的情况下告诉你。”
晚上，郁瑾若将自己旅行中拍摄到的一些优美的风景照，一些自己平时拍到的充满烟火气的人生百态的照片，都打包发给郑慧。她也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用，但是自己每次看到这些照片，就会觉得人生很温暖，充满希望，阴郁的心情也能得到舒缓和治愈。希望这些能给郑慧一个好心情吧。
她也在qq上收到了陆红的留言。她的考研成绩还没有出来，即使快要过年也一直悬着心。
郁瑾若放假后，照例将自己的学习进度发给她，偶尔陆红会上线指导一下。反正郁瑾若现在也不急，即使她要过好几天才会回答自己的疑问，或是布置新的功课，她也不没有着急催促。
郁瑾若答应过罗婷婷，过年以后给英语社团准备一个关于日本推理小说作家的主题演讲，里面涉及到很多日式的文字、发音、名称等，郁瑾若趁机看了很多这样的日剧，也发了好几个问题给陆红。
现在陆红就是帮她解答问题的，所以郁瑾若专心记下自己上次有疑问的反馈，准备将有用的信息放到自己下一次主题演讲的ppt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