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大附近有多条美食街，美食店铺林立，各大菜系、小吃应有尽有。

郁瑾若在电话里征求了孙晓菲的意见，两人决定去附近的一家小有名气的茶餐厅吃晚饭。因为两人是有事要聊，特意找了一个偏僻的，私密性好的角落座位。

烧味三拼、肠粉、咖喱牛筋腩、明虾、乳鸽、蔬菜煲、干炒牛肉牛河，再一人一杯丝袜奶茶。

从第三个菜以后，孙晓菲就小声地让她少点一些，怕吃不完。郁瑾若却对她说，肚子饿，肯定能吃完。

她是真的饿，今天上满8节课，中间休息时间还在背书，一直处于脑力全速运转的状态。可能是最近用脑时间长，经常会感觉肚子饿，所以除了三餐外，她还随身带着吃的东西，随时补充体力和脑力。

下午四节课连上，到下课时已经饥肠辘辘，和孙晓菲到茶餐厅后还排了一会儿队，现在已经饿得有气无力。

等待上菜的空档，孙晓菲惴惴不安的看她一直在喝水。她知道肯定是程瑞让郁瑾若来找她的，也能想象两人会聊什么，她抗拒这样的谈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今天两人见面以后，郁瑾若还没有笑过，整个人冷冷淡淡的，让她有点畏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她什么，只是感觉她并不像别人眼中那样随和、温柔。既想早点把事情说完回学校，又害怕和她聊起她和程瑞的事。

郁瑾若可没料到她会想这么多，此时正因为肚子饿在多喝水，希望能不让肚子饿得发出声。

菜陆续上桌后，她对孙晓菲说：“我们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

饿狠了的小女生，食量惊人。即使孙晓菲心情不安，在她的食欲满满的影响下，也没有少吃。两人合作，点的菜几乎全吃完，只留些残羹剩汤。

孙晓菲看见郁瑾若吃完后，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地喝着奶茶，却半天没有开口，忍不住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嗯？哦。”其实从肚中的饥饿感消失开始，郁瑾若就已经在想怎么开始话题。她没什么立场对孙晓菲“兴师问罪”，最多就只能问问两人有什么矛盾，调解一下。

想了一下，她找了个安全的话题开口：“晓菲姐姐，你觉得我三哥是个怎么样的人？”

孙晓菲明显一楞，认真想了想，不自觉的微微笑道：“善良、体贴、正直，人品好，学习好，能力强，家世好。还有，长得也挺帅的。”

她快速地抬眼看了郁瑾若，发现她并没有在看自己，才微微羞涩的低头。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郁瑾若很认真的问她。

孙晓菲用吸管倒弄了几下丝袜奶茶的杯子，咬着唇，晦涩地说：“长地一般，学习不算好，性格有点别扭，没什么优点。”

郁瑾若微皱眉的问她：“你对自己的评价是认真的吗？”

看到她点头，郁瑾若又问道：“那你觉得三哥为什么会喜欢你，就像你说的，如果没什么优点，他喜欢你什么呢？”

孙晓菲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问他的时候，他只说，因为那个人是我。”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郁瑾若喃喃道。

“你信他说的话吗？”

孙晓菲几乎没有迟疑，低声而坚定的说：“我信。”

面对郁瑾若疑惑的目光，她补充道：“我相信他当时讲这句话时是真心的。”

孙晓菲苦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和程瑞谈恋爱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很自卑，也很惶恐。他周围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为什么偏偏看上我了？从他的眼神里，我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喜欢我。但是我总是害怕他觉得我没那么好，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上次王薇的那件事，我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但是我就是害怕，害怕他早晚有一天发现，身边有更多更优秀的女孩子，那时候我一无是处，感情也在比较中渐渐减少，然后有一天他发现有更好更适合他，也更喜欢的女孩出现，然后就不喜欢我，要离开我。与其在这样的整天猜忌和害怕，不如在双方还留有美好印象的时候早日离开。”

见到郁瑾若的皱眉不语，孙晓菲心想，她肯定会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我是不是太悲观了？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样想。”

郁瑾若倒没有这么觉得，只是她感觉孙晓菲这样的性格不一定是天生就这样的。

“你这样想，好像对我哥有点不公平，毕竟他现在是全心全意的只喜欢你一个人，可你却已经在考虑两人分手的事情了。”郁瑾若看到她泫然欲泣的表情，问道：“方便讲讲你家里的事情吗？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孙晓菲摇摇头，咬唇迟疑半晌，轻声道：“我不知道程瑞有没有和你说起过我家里的事情。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从小，我妈对我就很严厉，什么事情都要我做到最好，如果我考试没考好，或是其他方面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就会狠狠地训斥我，或是罚我。爸爸倒是从来不骂我也不打我，只是他很少管我，在我记忆里，无论我考好考差，或是做事无论对错，都不会责怪我。他很会养花，家里到处是他种的花，有些在地里，有些在盆里，一年四季家里都是鲜花盛开，像座花园。但是我觉得，在他眼里我还不如一盆花，最起码他能为了花而担心、紧张。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下雨，全班同学都有家长来接，只有我没有人，等到天全黑了，老师下班时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就用她的自行车带我回家。我记得那天风很大，雨也很大，即使有老师挡着，我也几乎全湿透了。到家以后发现，妈妈在医院加班没有回来，奶奶只顾做晚饭，而爸爸心疼他那几盆因为没来及搬回家而淋到雨的花，没人想到雨太大，我没带伞，回不了家。”

孙晓菲停顿了一会儿，郁瑾若也丝毫没有催促她的意思。

“不记得从几岁开始，记忆里爸妈经常吵架。妈妈责怪爸爸不关心我，怪爸爸胸无大志，只喜欢养花，不懂得和同事打好关系，也不懂得积极上进、升职加薪。爸爸责怪妈妈只顾着工作，家里大部分事情都让奶奶承担。而奶奶，怪妈妈工作忙、不顾家，怪她不照顾爸爸的饮食起居，还怪她不会生儿子。每当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就躲在房间的被窝里，用被子捂住头，这样声音就能轻一点。”

孙晓菲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喉头的哽咽，继续道：“8岁的时候，爸妈离婚了。离婚前他们三个人大吵了一架，家里被砸了好多东西。我只知道，我判给了爸爸，妈妈搬出了家。妈妈工作忙，能管我的时间越来越少，爸爸把我当空气一样，奶奶整天板着脸唠唠叨叨。”

“奶奶总是说，我是女孩子，应该要会做家务，应该要会照顾人；我是女孩子，应该要端庄得体，不能和男孩子走太近，不能穿太短的裙子；我是女孩子，应该吃苦耐劳，不能娇气，不能好吃懒做。自从爸妈离婚后，她又说，父母离婚后，孩子就会被人看不起，就会被人另眼看待，将来找老公，也会被对方家里嫌弃。像我这样的女孩子，要听话懂事，不能学我妈妈，太要强、不顾家。她还说，我性格闷，不会说好话，不懂得讨好人，不讨人喜欢，到哪里都不受欢迎。我想上个课外辅导班，她觉得乱花钱，想报给画画班，她觉得没必要。还是妈妈坚持了，帮我付钱报名以后，她才同意我去上课，但是还是唠叨画画不当吃不当喝，我还不考美术有关的学校，太浪费钱。逛街购物太费钱，她就不允许我出去。有同学约我出去玩，也很少让我和他们一起。”

“小学时候，我的成绩在班级中上，初中开始，掉得厉害。妈妈给我报了辅导班，给我找了老师，才慢慢提高。好不容易考上高中，勉强跟上班级的成绩，妈妈把我接到她身边，硬逼着我学，不允许我和同学玩，不允许我平时看电视看与学习无关的书，后来我考上了s大。我不知道报什么专业，妈妈觉得我英语成绩最好，就给我报了英语专业，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后来，她拜托程瑞的妈妈，让程瑞在学校里照顾我，所以我才能认识他。”

孙晓菲抬眼偷窥了郁瑾若，面带羞愧的表情继续说：“其实我妈一开始就让我好好和程瑞相处，不是谈恋爱，就是因为程瑞家的情况。程瑞的妈妈和我妈妈是同学，也是朋友，而程瑞的爸爸是警察局的领导，妈妈觉得我应该和他打好关系。只是，我们俩慢慢地就走到一起了。后来妈妈知道了，没有怪我，只让我们好好谈。她说，只要我和程瑞在一起，以后不用担心过上苦日子，而且程瑞性格好，不用担心他会欺负我。可是，我们明明是因为相互喜欢才在一起的，我不是因为贪图他的家世，也不是因为妈妈的要求。”

“尽管我和程瑞在一起了，但是我总是觉得不真实，觉得就像梦一样，早晚会醒。而且，他那么好，我配不上他。其实我特别自卑，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差劲，学习是这样，和别人相处是这样，谈恋爱更是。”

孙晓菲低下头，眼泪簌簌地掉下来。

郁瑾若从包里拿出纸巾，默默地放到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