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的前一天，郁瑾若接到爷爷奶奶的电话，让她去家里拿年货。家里每到年节，都会发一些年货，爷爷奶奶、姑姑伯伯他们各自单位也都会发，所以到过年的时候，只需要购买一些新鲜蔬菜、日常用品就可以。

到爷爷奶奶家一看，居然有好多只鸡和一堆冬笋。一问之下，果然是程国栋的叔叔家送到他家，又被姑姑拿过来的。姑父程国栋是浙江人，年少父母早逝，是由叔叔婶婶抚养长大，一直把他们当成父母般孝敬，在苏州工作、结婚以后，哪怕再忙，每个月都要打两次电话，年节有休假，还要回去看望他们。最近程国栋和郁竹筠都没有时间回去，只托熟人给他们带了不少年礼，没想到就收到了叔叔家的东西。

鸡是正宗的散养走地鸡，知道城里不能养鸡，就直接给他们杀好弄干净，笋都是自家竹园里的。叔叔婶婶有一大片竹园，四季靠挖笋卖笋也赚了不少钱，后来在程国栋等人的建议下，又开始养殖土鸡，散养的土鸡肉质鲜美紧实，销路特别好。卖鸡、卖笋，赚了很多钱，家里的生活水平也直线上升，加上程国栋每年都会捎东西过去，所以他们每年都会给郁家、给程国栋家里送很多鸡和笋。送到程国栋家的，郁竹筠除了自家留了一些，剩下的都拿到老俩口这里来，让郁柏清和郁楠浚都自己去拿。自家亲兄妹，也不客气，好东西一起分享。郁柏清家的那份，王萍萍下班后会过来拿回去分，郁楠浚家的就由郁瑾若自己来拿。

除了拿鸡和笋，老俩口还把她叫来当“劳力”，过年的年货不缺，蔬菜瓜果也不少，现在就需要买些调味料、日用品、纸巾之类的，现在超市人太多，需要郁瑾若和他们一起去。而且听徐丽芳“抱怨”，郁瑾若放假以后一直闷在家里，除了去图书馆也不出门，整天不是坐在电脑前面打字就是坐在书桌前看书。一点儿也没有现在年轻人的“活泼好动”。

哪怕是工作日，白天来超市购物的人也很多，还以中老年人为主打人群。郁瑾若推着推车，跟在郁子泉和赵翠芬身后，由他们挑选想买的东西，放入手推车，还时不时拿几件自己家里也要补货的东西。有时人多挤不进去，就靠她“身手灵活”才能抢到。

“老郁，小赵，好久不见啊。”郁瑾若从特价的酱油区域拎着2桶酱油挤出人堆，就发现有一对气质很好的老夫妻在和郁子泉、赵翠芬说话。

“囡囡来，这是你曹家爷爷奶奶。”赵翠芬忙不迭的招呼郁瑾若叫人。

郁瑾若忙打招呼。这两个老人自己从没有见过，估计是爷爷奶奶以前的老朋友。

果然从“这个囡囡真漂亮，是你们的孙女啊？大儿子家的还是小儿子家的？”开始，四人聊起年轻时候的事情，说到郁楠浚那辈的子女发展，再到郁瑾若这辈的子孙辈的前程。转移到超市人少偏僻的区域，饶有兴致的聊了半个多小时。要不是曹家爷爷奶奶接到电话有事离开，估计他们就要准备一起换个吃饭的地方继续聊。就算是这样，临走前，四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后，还依依不舍的拉着手，说好过年以后一定要聚聚，好好的聊聊这几十年里的事。

等曹家爷爷奶奶离开，三人接着逛。郁瑾若回想起刚刚听到的聊天内容，不禁问道：“爷爷奶奶，我现在在s大上学，你们是不是有点失望？觉得我不够优秀？”

刚刚曹家爷爷奶奶说到子孙辈，1个孙子1个孙女q大毕业，不是硕士就是博士，1个孙子在f大毕业以后，到了美国读研究生。去年最小的孙女收到国外4所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来拿着全额奖学金在哥大上学。

反观自己，其实也能报给比s大好一点的大学，但因为私心，始终坚持在s大上学。虽然这个学校不算差，但是全国范围内比较起来也没有那么好。特别是之前有留学的机会，自己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只按部就班的高考，就近报了s大上学。这样一想，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起来，好像有点拿不出手。

“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赵翠芬嗔怪道：“家里又不是你一个读s大的，我们嫌弃了吗？我觉得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都很好。有什么好失望的。”

郁子泉也说：“其实读什么学校、在哪里工作都不是最重要的。每个人的人生不一样，为什么非要和别人比学习成绩、比考什么大学、比在哪里工作、比谁赚得钱多、谁更有社会地位呢？能力有高低，选择有不同，要走的路肯定也不一样。也许社会上有很多人都在比这个比那个，但我们家可不兴这套。

刚刚那个曹爷爷和我是校友，读书的时候，我们还经常出去玩。后来他去上海工作，我留在本市。等有了孩子，你伯伯、姑姑、爸爸都没有到外面去上学、工作，曹爷爷家的孩子学习好，能力强，就去读b大q大，后来他们的后辈就更有出息，到国外去上学。可是那又怎么样？你伯伯、姑姑、爸爸难道不算是成功人士，不算是有出息吗？对父母来说，孩子学有所成，工作顺利，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你还记得王爷爷吗？小时候特别喜欢你，经常给你零食吃的那个。他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但家里的孩子学习好，读的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现在有在北京工作的，有在国外工作的，发展都很好。但王爷爷和王奶奶却常年见不到孩子们，要说出息，肯定是有的，但对他们来说，孩子不在身边肯定很孤独，现在肯定更希望有个能陪伴他们到老的后辈。”

赵翠芬也点头：“对啊。我记得柏清有个同学，和他关系特别好，q大毕业在中科院工作，有几年他爸妈见到我们，说话都是鼻孔朝天、趾高气扬的。前几年，听柏清说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没了，去奔丧的时候见到他爸妈都老了几十岁。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时家里的孩子还在读书。可怜哦。”

“是啊，世事无常。这个世上没那么多天才，我们周围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学校的好坏，事业是否成功，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郁子泉严肃的说道：“其实我和你奶奶对你们的要求不高，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力，干多大的事情，脚踏实地，不要异想天开。不管是选择学校、选择工作还是选择伴侣，只要你们明白自己选的是什么，是不是真的合适，将来不后悔就行。”

赵翠芬笑着说：“想当年，你爸妈谈恋爱那会儿，好多人都说你妈妈除了长得好看，家世、学历都不高，工作也一般，都不看好他们。我和你爷爷其实也有点犹豫，但是发现你爸爸看你妈妈的眼神，两眼都是发着光的，就知道他特别喜欢你妈。那时候你爸长得可帅了，追他的女孩子少说也有4、5个，但他就喜欢你妈。我们见了几次你妈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也见了你外公外婆，了解了他们的家庭，就没有反对。天底下的女孩子多了，合适才是最重要的。果然，你爸爸就该你妈妈这样的来配。”

“还有你姑姑，当年追她的人都排成队，个个都是帅小伙儿，有权有势，还有几个家里条件比我们好得多，我们都怕她挑花眼。你姑父是条件最差的那拨，要家世没家世，要钱财没钱财，工作也只是个小警察，长得只能算端正，而且还不敢向她表白。还是你姑姑看中你姑父性格好，人品好，主动追求的。就这，你姑父还不敢答应。你姑姑追了他好几个月才成的。”

郁瑾若以前从没有听过这些事，两眼放光的看着赵翠芬，希望她还能再讲一些这样的八卦。

“爷爷奶奶真棒！姑姑和爸爸那么有眼光，肯定是来自你们的遗传。而且我觉得伯伯、姑姑和爸爸现在事业有成，肯定都是你们教育的好。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奶奶，再讲一些给我听吧。”

“马屁精。”郁子泉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好了，想知道什么，你自己回去问你爸妈去。我们现在要准备买好东西回家了。你记住，我们都是普通人，能力有高低。现在选什么学校，将来选什么工作，量力而行，没有什么出息不出息的。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能干的是什么，尽力做到最好。做个正直善良的人，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行。”

郁瑾若乖巧的点点头。郁子泉的话很朴实，道理也很简单，但是真的能做到却不一定。许文娟几年以后后悔的地方，不就是因为不清楚自己的能力，眼大心空，自诩怀才不遇，其实是本身确实没有多少实力造成的吗？在学习方面没有尽心，在工作、婚姻方面没有考虑清楚就一头扎进去，发现了问题也没有去纠正，所以导致后来总觉得什么都是错的，什么都做不好。跳出许文娟的身份，以旁观者来看，她的失败其实都是有原因的。虽然也是因为从小没有人能正确的引导，想法出现偏差也没有及时纠正。但性格决定命运，一个人如果永远走下坡路，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性格决定的选择，决定了未来的道路。

郁瑾若的性格不可能一下子改变，只能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点点将她知道的一些坏习惯改掉，将她觉得性格缺陷的方面尽量改正。她还是不敢冒险的接近许文娟，这点性格中胆小怯懦的方面还是改不了。不过她也下定决心，等勇气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定要去再见许文娟，和她成为朋友，见到朱颜，通过努力改变她们的困境。

晚上，郁瑾若缠着徐丽芳，问郁楠浚当年是怎么追求她的，把一向大方得体的徐丽芳羞红了脸，只会支支吾吾的推她去问郁楠浚。不管她怎么问，都不说。可惜郁楠浚应酬还没有回家，郁瑾若问了几次她都不说，怕她恼羞成怒，只能回自己房间找事做。

冬天晚上，最舒服的事情是坐在暖和的被窝里，手边一杯热水，旁边一堆零食，再有一本小说或一部电影，完美。

郁瑾若挑了《肖申克的救赎》，窝在暖呼呼的被窝里，昏昏欲睡的在笔记本上不知道第几遍重看。

要不是徐玉莹打电话过来，她还没看完就要睡着了。

小表姐这么晚找她，就是给她一个艰巨的任务，明天当一天挡箭牌。顾名思义，明天小表姐要和男朋友约会，自己就是那个拿出来挡在所有长辈前面的目标。

郁瑾若只知道徐玉莹好像和她男朋友谈的还不错，但从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人好不好。想想明天只有晚上照例要去外婆家吃年夜饭，白天没有什么事情，就欣然答应下来。正好替徐玉莹把把关，虽然自己也没有什么经验，但多个人帮着看看总是好的。

人也不睏了，郁瑾若立马从被窝里起来，跑到徐丽芳房间，告诉她明天要和徐玉莹逛街，晚上直接去外婆家。徐丽芳也没有多想，只从钱包里拿了1000元，让她们两个人好好玩。她本来不想拿，但想到自己明天不可能真的像电灯泡一样一直跟着她们，他们约会的时候，自己就去买买书、买买影碟，总是要花钱的。拿着钱明天买东西就有出处了。

大冬天不想早起，郁瑾若就和徐玉莹约了10点在观前街东头的肯德基碰面。不过10点不到，她们两个人就先到了。